坐了半天,他终于给自己从前的心疼和偏爱找到了解释。他终于知道为何做同样的事情,流风看起来做的就是要比其他人好;他终于明白为何在流风第一次离开他去平城入货的时候他会连续几天坐绮梦,对象都是流风;他如今才知晓,为何明明在梦中可以对男子为所欲为,但是到了燕山馆,被小倌碰他的时候,还有发现小安脱得干干净净躺在他床上的时候会觉得恶心。原来不是男的不行,不是他不行,是除了流风,其他的不行!
陆檀像是突然开窍一般,突然看明白了自己的心。之前坐在车里一直皱着眉头,神经绷着,这会儿想通了,一颗心反而沉了下来。也说不上为什么,他心中总有想法,流风这次一定是没事的。
此时离下一个驿站还有三个时辰的路途,马车走的终究比骑马慢了许多,为了能早点找到流风,陆檀半躺在马车里,终于还是睡着了。他这一觉睡的十分不安稳,总是不一会儿就要醒来掀开车帘问问车夫到了何处。得知没走出多远,就放下帘子继续靠在车里睡。这么半梦半醒,终于让他熬过了三个时辰,再到驿站时,他精神总算好些,立马结算了费用,在新驿站换了马继续上路。
流风以前觉得上说情爱之事以命换命是不切实际的,包括他母亲为了保全他父亲声誉,也为了心中那份感情以身相殉都让他难受而无法理解。从前他不知道两个明明没有血缘的人怎会为了一人就豁出一条性命。现在他知道了,他都知道了。
陆檀日夜兼程,除了在驿站租了两次马车,其余时候一概是策马狂奔,终于在出门第三天的时候正碰上回江城的队伍。
军队浩浩汤汤地行进,走在最前头的是一队骑兵,十分威武。行军时候大忌便是惊扰居民,所以即使是凯旋归来的将士们走的很快,不在城中做片刻停留,就是为了早早出城,在天黑前到驻扎的营地。
陆檀远远瞧见了帅气跟黑压压的队伍,便从马上下来了。城里的百姓都在街道两边站着,此时贸然出去拦下行进中的军队实属不智之举,于是他将包袱搭在马脖子上,自己下去牵着马想呆会儿跟着队伍一起走。
他的双眼一直注视着远处到来的队伍,当初流风带着兵马出城的时候,他负气没有去城楼上看一眼,而今日,他渴求他能看到一个鲜活的流风,一个威风凛凛骑在马上的流风。只是他终究是没能遂意,带着一众兵马走在前头,骑在马背上威风凛凛的并不是流风,而是另一位看来同样年少的将军。而在骑兵之后有一辆与军队格格不入的马车。
行军打仗不会有带顶篷,方正而华丽的马车,因为他们是去打仗的,即便是主帅也不过是比旁人多了一匹好马。但这辆马车,装饰虽算不上华贵,但的确是宽大,足够三个成年男子躺在里头。陆檀看到这马车心中一紧,流风是伤得多重,才会要躺在这样一辆马车内。
这几日疲累,他牵着马跟着队伍走在后头忽然就没了精神。他怕了,前几日骑在马背上他总是告诉自己吉人自有天相,流风不会是短命之人,只要能保住条性命,其他都不重要。但今日看到这马车,他才是怕了,他不愿意流风受到一丁点儿伤害,他就想要那个完完整整的流风。
他跟着军队走到了快日落的时候终于到了营地。士兵们井然有序安顿下来,陆檀一直在外面等,直等到基本士兵们基本安顿下来,不再杂乱无章,方持了令牌要见他们主帅。
好在守卫没有拦他,见到令牌还积极地带他去了大帅的营帐。
福亲王府中有三个儿子,大儿子不肖父,不爱舞刀弄剑,更不爱兵法兵,每日更喜欢吟诗作对,饮茶会友。好在福亲王开明,见他实在无意,也没有强逼,所以此次带兵打仗的是福亲王府中的二子。福亲王府,陆檀之前也去过几次,不过前几次见到的都是大儿子跟老三,之前就听说王府中的二公子痴迷军中事务,几乎是住在军中,所以这一次是陆檀跟二公子头一回见面。
王上给的令牌,即便是大将军见到了也要下跪的,陆檀尚未反应过来,先受了那少年将军一个大礼。陆檀忙扶他起来。
“王上派将军过来可是来督军的?”二公子问道。
“我并非受王上指派,将军无须挂心,我是流风的哥哥。”陆檀道,“我们在江城收到消息,流风他深受重伤,性命垂危,我只有这么个弟弟,便来瞧瞧。”
“将军,我弟弟他,他怎样了?伤势可有好转?”
“原来是沈公子,副帅的伤,嗯还是你自己去瞧吧。你等等,我立马让人带你去他营中。”
副帅的营帐就在主帅旁边,相隔不过几十步路,但这几十步陆檀走的比前几日更沉重。他手中紧紧攥着陆诗文给他收拾的那个小包袱,大气都不敢出。
带他的人知道他是副帅的兄长,只将人送到营帐门口,不再进去了。陆檀自己走进了营帐,账内有两人,一人是正坐在床上的流风,另一位则是个医师,正在帮流风揉腿。
陆檀进去流风一眼便瞧见了,只是两人心中都震惊,愣了半晌,还是流风在床上唤了一声:“哥哥。”
陆檀进营帐之前已经反复给自己灌输一些想法,让自己等一下无论发生了什么都能平静接受,他想到流风还是昏迷的,或者是病入膏肓每日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的,他唯独没想到人竟是好端端坐在床上的。
他快步走到了流风跟前,顾不得旁边还有医师,也顾不得流风的诧异,将人拥了入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