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曼春楼(1 / 2)

白无常本来是个挺正常的阴帅,我素日里一直比较喜欢同他说话,最起码能说明白,但近来白无常有些不太正常,总是神神叨叨,说话的声音也有愈来愈小的趋向,于是我同他之间的对话便开始成问题,他每说一句,我便得跟上好几句无常爷说甚么,这便很有碍于我同他之间的正常沟通交流,很有碍于我同他见面时候的情绪,所以我开始抵触他来拘生魂。

不过后来我仔细考虑了考虑,凡事都有主观和客观两种因素,白无常之所以变得如此惊弓之鸟,想来同他进过大牢有着密不可分的直接联系,想来他在大牢里理应过得不是太舒心,大牢里的狱卒鬼差,都是从九王爷手下的无间地狱里直接发配过去的,无间地狱里的行刑手段是个阴帅就清楚。

白无常从酆都大帝的殿上被拖走的时候,一直在反复强调自己绝没有篡改过死簿,反复强调自己是被冤枉的,但是大帝并没有再给他陈情的机会,一个阴帅带着重罪被投进大牢,便不会有鬼差再同你讲道理,到底有没有犯错处,到底有没有篡改过死簿,大刑伺候过便会晓得。

白无常的官职虽然比不上十殿王爷,但作为知名阴帅来说,博个同情放点水应该不成问题,不过就算再是放水,大牢里的鬼差也依然不是吃素的,所以正常的问询手段还是不可避免,这些手段我光靠头发丝想想也能想得明白,从阴帅到阶下囚,这其中的疼痛不只是锥心刺骨,所以说,酆都大帝明面上日日喊得震天响,说不要刑讯逼供要斯文办案,可真到了现场实战也就一律无视。

白无常自打进过大牢,便完全改了素日里的脾气秉性,鬼还是那个鬼,不过性子和行事同之前完全不同,同面上表现出来的也完全不同,我不晓得他是短时间内受到的刺激过大,导致暂时性的鬼格解体,还是在大牢里见到了不该见的,勘破了红尘于是要洗心革面重新做鬼,反正他之前丁是丁卯是卯,凡事锱铢必较的性子完全不见,取而代之的就是真话不全说得低调,低调,再低调。

白无常拘了绛雪公主的生魂,说是鬼门关前还有事,没做停留便走了。

我捧着手里面仅剩的两个案子左右为难,不晓得到底要如何做出选择。

一边是曼春楼的案子,听白苦口婆心再三提醒,叫我务必尽量往后放,一边是皇城公主的案子,我答应了画卿颜,办完之后帮他去瞧太子殿下过得如何。

曼春楼的案子我大体翻了翻,案子是个罪行全面的好案子,对于见习鬼差练习办案来说绝对是个不可多得的好教材,若酆都里的每件案子都能同曼春楼一般,把地狱里的罪行涵盖的如此全面,也不失为是个教学的好案子,但好案子就得有好罪行,寻常罪行还不配入了酆都里的十八大地狱和一百一十二层小地狱,所以曼春楼也算是阳间里一宗特别翘楚的奇案。

我坐在绛雪公主木屋的房梁上,看着一群侍卫慌慌张张的跑进来,佯装惊恐的演戏道:“不好啦不好啦!快去通知皇上!长公主殿下被刺客行刺啦!”

南文柏便踏着正点带着一群老谋深算的大臣,诚惶诚恐哭天抢地的跪倒在木屋门口,恨不能把绛雪公主说成是自己的娘亲,自己的姑奶奶,嚎的那叫一个逼真动情,演得必须是得有奖项提名。

我在无聊的空闲里下意识伸出手去,想去揉左手腕上那一串五行属火的昙花手串,右手搭在左腕上空了一下才记起,那手串现如今已是物归原主的戴在了楚江王的腕上,我拿了他的心意同他做了个交换,换了一把他随身带的折扇,他送我定情的折扇。

想到楚江王便又笑起来,我那日在他的房里同他恶作剧,拿了他送我的手串诳他是个定情的信物,还说我得了空便去瞧他,谁知一忙起来便没再得了空。

这时间在我不过是区区几日,在他该是两年有余,算下来他合该已经高中了太傅的位子,合该也把我这居于昙华法界的散仙忘得差不多了,其实我并没奢望过同他之间会有未来,但此一时彼一时,真要说他已经把我忘得一干二净,或者说他从来也未曾记得过我,我的一颗小心肝还是不免有些失望。

于是咬了咬牙在心底里对自己点一点头,这曼春楼的案子还是得办,与其拖着左右为难,不如早些接手早些结束,再说皇城里的公主还在等着我,皇城里的太子殿下还在等着我,酆都里的画卿颜也还在等着我,事情就是这样办。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但巴蜀之南却有个更难行走之处,名曰镜花郡。

之所以叫做镜花郡,是因为在凡人的眼中如同镜中花水中月一般,美丽却无法触及,诸多才子佳人的话本子都是出自于此,可是传说终究是传说,普通民众恐怕连镜花郡在哪都无从知晓。

吴景清合上书熄了灯,清冷的月光从绣楼外洒进屋内,月下美人沐浴在月光之中,有种说不出的雅致神韵,她双眉微颦,马上会试了,她也想进京赶考,自己虽然被人称作扬州第一才女,但却并无功名,女子不得参加科举,就算她父亲是兵部的人也不可以,而且最近匪患猖獗,父亲的同僚也开始挤兑父亲,如果不顺利恐怕连这绣楼读书的好事都没了,更重要的是自己已经十八岁了,父亲早已经开始为她的婚事着急,恐怕要不了多久自己便要嫁作他人妇。

她低头看看手中的小册子,这是她无意中得到的一本书,写得是一对才子佳人的话本子,那话本子发生在镜花郡,书中描写得镜花郡委实是个人间的天堂,没有战乱没有纷争,只有吟诗作对风花雪月。

“真的有这种地方吗?我若是生活在那里有多好。”吴景清低语道。

忽然一个黑影立在窗前,她还没来得及惊呼,便被黑影拦腰抱住,在她粉嫩的后颈上轻轻一掌,她便软软的失去了知觉,然后黑影便带着这扬州第一才女离开了扬州,从此扬州人再也没人见到过这位才女。

吴景清悠悠醒来,发现自己睡在一张大床之上,这大床所有木料都是由上等黄花梨木雕刻而成,边缘镶嵌着象牙珊瑚之类的宝石,粉红色的真丝床幔从高高的棚顶垂下来,她轻轻撩起床幔下了床,屋子很大却一点不空旷,无论摆设装饰都十分考究,吴景清也随父亲进过京,就算是京里一些高官贵族的家中,也难有如此讲究的卧室。

卧室左边是书桌,上边摆着待用的文房四宝,书桌后面是高大的书柜摆满了各种书籍,有一些她听过却没见过的古籍孤本,卧室的右边是琴案,上边一把古琴,琴案前是香鼎,正有袅袅青烟散发而出,再往前是一个棋盘,卧室四周挂满了各种书画,也都是名家真品。

吱的一声屋门打开,一个衣着讲究的丫鬟走进来,看看吴景清又向后面几个丫鬟招手,又有几个丫鬟走进来,拿来洗澡用的木桶加了热水,帮吴景清沐浴更衣,吴景清问:“这里是哪里?”

“镜花郡。”丫鬟回答。

“我怎么会在这里?”

“不清楚。”

无论吴景清怎么问这些丫鬟都不再回答,只是告诉她这里是镜花郡,一会带她去添香阁会有人告诉她一切,吴景清没法子只好走一步看一步,换好衣衫有丫鬟带她出门,一出门吴景清吃了一惊,这里简直是世外桃源,院中百花齐放林间鸟雀鸣叫,脚下鱼池中更有几尾她没见过的彩色鱼儿游来游去。

“难道我在做梦?难道真是老天开恩,让我来到这传说中的镜花郡!”

转过几个厅廊来到一个三层阁楼前边,阁楼门上挂着一个牌子写着添香阁。

丫鬟带她上了三楼,三楼很宽敞,吴景清上去的时候已经有十多个女子。

这些女子同她年龄相仿,三五成群围在一齐,有的在说笑有的在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