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双树寒(2 / 2)

少谷主有些懒懒的歪过头,瞧着他暗灰色的面孔道:“嗯?你说甚么?”

少谷主最近得了一种病,一种心病,不管瞧甚么都是黑白灰三原色。

韩天平挑起长长的一道浓眉:“你怎么了?话都不喜欢说,是不是病了?”

少谷主摇了摇头垂下长睫毛,慢吞吞拨弄着面前碟子里的菜:“没甚么。”

一个时辰前四大护法委托韩天平照看她,留下我们一人一鬼跑得不知人影,韩天平瞧了少谷主小片刻,突然伸手硬端起她的下巴,语重心长的道:“逍遥你听我说,你爹不理你是他的问题同你没关系,你的人生是要你自己去走的。”

少谷主倒也不避讳韩天平的动作,安静的瞧着他的眼珠,缓慢的弯起唇角做出个不咸不淡的笑容:“那你告诉我,你的阎罗殿到底有多强?”

韩天平满脸的不解,但还是字斟句酌的答:“是江湖中最强的杀手组织。”

她推开他捏住她下巴的手:“那你晓得出云谷在哪里吗?”

韩天平甚是惊讶的扬起眉毛:“出云谷,当然晓得了,最剧烈的毒药和最珍贵的药草生长地,那里可是出云谷主的地盘,不过没人晓得在甚么地方。”

她轻轻眨了眨眼睛笑了:“我给你地点和入谷的方式,你帮我把它灭了。”

他紧紧的皱起浓眉,盯了她好一会儿才道:“你不用告诉我任何东西,我会传出误导的流言,让其他人去送死。”

“韩天平你真够朋友,算你聪明。”玩着手里的筷子,她收起唇上的弧度,懒洋洋的垂下眼睛“如果我是你就好了。”轻叹了一声低垂下头,靠入手肘的弯处“如果我是你就好了,如果我是个儿子就好了。”

前往凤凰阁的路上,韩天平一直想方设法逗少谷主开心,可总也不成功,这让他有明显的挫败感,四大护法在他经历了不下一千次失利之后,终于看不过眼,偷偷告诉他说他们少谷主的性子素来就是这样,愈是劝她她就愈是不开心,到最后不仅她自己的心情不好,就连身边的人也都被她搞得心情不好,韩天平偏不信,又跑去当面质问少谷主,少谷主倒是照常的随性:“的确如此,你没看他们总是找借口离我远远的吗?你若是识相就也离我远点吧。”

韩天平翻了个大白眼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救了我一命,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这样消沉下去的,不管怎么说你至少得活得像个人样吧?不然可就浪费了这样漂亮的一副外表了,哈哈。”

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抬眼瞧着韩天平十分男性化的面孔羡慕起来:“韩天平我问你个问题,你说我长得是不是一点都不像个男的?”

韩天平再次哈哈的大声笑起来:“是没见过有男的长得像你这样好看的。”

她有些恼火又有些惊讶:“我爹爹就长得比我好看,你们不都这样觉得。”

韩天平抓了抓下巴努力的回想:“你爹?哦,就是那天夜里救你的那个?其实我觉得他不像你爹,倒比较像你大哥,瞧着很年轻啊。”随即笑得更加开朗“你爹他的确很英俊,不过和你根本就不是一个类型的,你没他有那份压倒人的气势,也没他那么强势,我觉得还是你这类型的比较好。”

某一日的深夜,少谷主请韩天平悄悄带她回了阎罗殿,刻意封锁了所有关于她的消息,预备让所有人都以为她已经不复存在,韩天平为了配合她,也将阎罗殿迁址移到了长江沿岸的群山之中,少谷主为了答谢韩天平的够朋友,又教他使用了她最新研发出的五行阵势,以便将整个阎罗殿彻底隐藏起来,但是因为阵势的走法和布阵的方式过于新颖,所以阵势上总是出问题,不是走不进去就是走进去了又出不来,总之是反复设置了很久才终于稳定下来。

在设置阵势的这段时间,少谷主便住进了阎罗殿最高深的地方,山之颠峰的逍遥楼内,韩天平只要一有空闲便往她那边跑,同她谈江湖中关于出云谷的小道消息,可每一回都是不变的言辞:“如果不是太过于隐秘,就是我们阎罗殿的消息网无能,出云谷直到现在还是神秘的没有任何动静。”

少谷主仍旧是懒洋洋的,蜷缩在面向峭壁悬崖的围栏里,望着外面灰茫茫的云海:“或许我爹爹新娶了老婆有了继承人,所以我就没甚么大不了了。”

韩天平愣愣的沉默了一会,突然没头没尾的道:“那也很好啊,如果你爹真的不想要你了你也就自由了,以后也不会有甚么可以影响你的。”

少谷主歪头靠在柱子上:“如果当初我没救你,你还会对我这样照顾吗?”

韩天平沉默了一阵子又道:“当然会,那时候你让我感到很值得怜惜。”

“那你的意思是要娶我吗?”她转过脸看着他在她眼里逐渐模糊的面孔。

韩天平似乎皱了一下眉头:“逍遥,你如果不愿意说自己的真实身份我就不去猜,你如果不愿意说自己的真实性别那我就不去在意,不管你是男是女我都不在乎,反正你是我的朋友,我怜惜的是你的人而不是你的性别。”

她觉得自己已经开始逐渐看不清自己手指上的纹路:“认识你,真幸运。”

韩天平离她一步之遥的脸忽然凑近:“既然你甚么都明白,为甚么还是不开心?逍遥,我从没见过你真心的笑过,一年了从来都没有。”

热热的泪坠落她怔怔的笑起来,一把抓住韩天平的手臂:“韩天平我最后求你一件事行吗?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我就解脱了。我已经迷迷糊糊过了一年,我还有甚么指望,我还有甚么期盼,就算我能忘记时间的流逝,那其他人呢,其他人也能跟我一样无动于衷吗,也能跟我一样无动于衷的过一年吗?。”

韩天平骇然的道:“逍遥,你发疯了?”

她一把揪住自己胸前的衣襟,郁闷过后是厌倦,厌倦过后是麻木,麻木过后就只剩下绝望,无边的绝望:“韩天平,我想我真的是发疯了,疯到都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心肝在撕裂,感受到血管里的血液在疯狂的涌动。”

“逍遥,你别吓我,你的医术那么好,别让你自己走火入魔,无论是谁都不值得的,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他握紧她的双肩焦急的大吼。

她本来以为,由她主动来抛弃一切会轻松很多,可为甚么会痛不欲生,眨掉泪水笑着摇了摇头:“我没事,刚刚走神了。”轻推推开他握住自己双肩的手示意他放手“你说得对,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他的呼吸紊乱语调微微颤抖:“逍遥,帮你取名字的人一定是在诅咒你。”

她咯咯的笑起来笑得疯狂,轻轻告诉他:“帮我取名字的人是我爹爹。”

那一夜她避开韩天平的视线,离开住了一年的阎罗殿,从高高的悬崖之颠纵身跃下,漆黑,无尽的漆黑,寒冷,透彻心扉的寒冷,她笑得无力,不敢奢望死亡会带给她短暂的温暖,曾经唯一一次那样接近过她的温暖,她爹爹带给她的温暖,此时此刻也显得如此的奢侈,尽管对方散发着强烈的抗拒,但也是她一生中惟一拥有的记忆。

作者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