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冷清秋(1 / 2)

楚江王定定的望着我,很自然的向我伸出手:“喝汤过桥看三生,神荼姑娘既没有喝汤,就算是过了奈何桥也没甚么用,你先过来有甚么话回来再说。”

我本来就是有公事在身,至于是站在奈何桥上,还是站在奈何桥头,委实是没甚分别,但他一席话却生生提醒了我,身为鬼帝若是任期不到闹出个大笑话,诸如赌气喝汤过桥,诸如违反了酆都的规矩,大抵会被众鬼差的口水喷死。

我冲他客套生硬的笑笑点点头,提着衣摆快走两步:“多谢二王爷提点。”

我同楚江王之间,早先不过就是互不朝面,上下级之间配合批个文书,堪称是简简单单的工作关系,没甚么交集更别提是谁提点谁,但是后来我自己倒霉,平白无故摊上画卿颜这只千年狐妖,又摊上府邸被人放火烧的破事,被他趁机钻了空子,拉着酆都大帝给我摆了一场鸿门宴,把我摆到了他的身边,摆进了他的府上,所以依我拙见,楚江王对我顶多就是觉得我这女鬼行事有点意思,摆在家里闲来无事给他逗个乐解个闷,也算是他百忙之中的一点小趣味,应该也没存了其他念想,更遑论是情爱之事,但我昨儿晚上才晓得了他不为鬼知的小秘密,委实是有些担心他对付我的策略。

自古以来,男尊女卑便是天经地义,不管是历过多少朝代,不管是在阴间还是在阳间,反正这事从来也没有更改过,正如同楚江王这种酆都里几百年难得一遇的美男鬼,长得好,有权势,会办事,还有钱,谁要说他不喜欢捉弄女鬼,我都觉得这鬼是不是眼睛瞎了舌头切了。

但他这鬼也有个与生俱来的毛病,便是对女鬼的兴致不怎么高,但是兴致不高归兴致不高,也没见他对男鬼就有兴致,所以我不怎么敢惹他,譬如他投资琉璃夜这件事,能拖一时我还是想着拖一时,能瞒天过海瞒到我任期结束,自然是最完美,不过我看楚江王对付我的方式方法,显然没我想象的那样好骗,也没我想象的那样感情麻木,我该如何做才能叫他不要怀疑我有所知,这是个值得深思熟虑的问题。

一桩桩的事情在脑海中飞快的划过,我思考了许多也推翻了许多,下桥的时候,楚江王伸出手大力拉了我一把,腕上的昙花手串被他紧紧的攥在手心里,硬生生硌在我手腕的螺丝骨上,我一疼猛的抽了手,结果脚下一滑,仰面向后跌去,他顺着我的劲手臂上用力便把我拽了回来,我没防备整个鬼就势扑进他的怀里,心下一惊慌忙想要抽身,好巧不巧脑袋向前撞上了桥边的护栏,疼得我龇牙咧嘴倒抽冷气,郁垒抬腿想冲过来扶我,却被画卿颜拦腰给抱住动弹不得。

楚江王被我推倒了按在身下,僵硬着神情僵了片刻,随即微笑着用手中合拢的折扇拨开我垂在面上的发丝道:“神荼姑娘今儿怎么心神不定的?难不成是已经晓得敝人的事情了?”

我的脸红到脖子根,讪讪的咳了两声,从他身上一路倒退下来:“二王爷这是哪里的话,我何尝去打听过您的事,就算是您有甚么事也是与我无关,不该听得绝对不敢去听,不该说得也绝对不敢到处乱说。”

我十分有理由相信,郁垒的嘴巴就算再大,也不至于在楚江王的面前大,楚江王这个一向规矩到有些偏执的鬼,一定是瞧出了我神色上的破绽,所以故意在言语上设了个局,故意要来试我一试。

他很随意的拢了拢我肩膀上散下来的长发,给我拢到了背心里笑着道:“敝人还以为姑娘已经晓得就不用多说了,看来话还是不说不明你说是吧?”

我想了想,若这种时候我还是装死鬼不给他个明话,不晓得他将来会不会一路怀疑我到底,会不会为了这秘密不被揭穿,干脆设个局也剜了我的心,以防后患无穷遗祸万年,于是心一横板起脸来,满脸忠孝节义的道:“我不晓得二王爷此番是为了甚么事非要故意试探我,我只说一句,各人有各人的命格,即便是死掉的鬼,也是各鬼有各鬼的命数,二王爷不管做甚么,我都权当没有瞧见,就算是瞧见了也绝不会大嘴巴多说一句,我若多嘴我就……”

抬眼求救的望向郁垒,只见郁垒在近旁同我比了个很棒的手势,心下略略受用,把未完的半句话补了补全:“若多嘴一句,我甘愿被剜心灰飞烟灭。”

说完再次望向郁垒,见他满脸堆了满意赞许的笑容,才长出一口完满的气。

楚江王深黑的眼中亮了一亮,仰面坐起身来沉着嗓音低声问我:“哦?神荼姑娘竟愿意为了敝人剜心?此话又是从何说起?”

我打了个冷战,剜心这种事岂能是个想说就说,想随意说就随意说得话本子,这事根本就不是个话本子,便是我说者无意,也是个随时能把命格簿子给搅乱的大事,更何况是他听者有意,我若因此给自己种下个不大不小的因果,恐怕日后难保能够收场,我不知所措了半晌,最后只得干干的笑了笑。

楚江王看着我的样子轻笑了一声,旁若无人的用鼻尖蹭了蹭我的鼻尖道:“神荼姑娘以为敝人说得是甚么事?今儿酆都大帝同几位判官大人商议了一桩公事,命我去阳间走一趟,少则几日多则几月,明日就启程。”

我近距离瞧着他古典的眉目,一颗小心肝再次咚咚狂跳了几声。

听到是公事约略宽了心:“酆都大帝给二王爷安排了一桩公事?那是要走官道直接上到阳间呢,还是要喝汤过桥入轮回喝过历劫汤再回来?”

他还是维持着先前的动作,在我的面前没有说话,看我的眼神有些深沉:“走官道去阳间也成,入轮回去阳间也成,各有利弊看怎么选了。”

我自他的注视下拂着衣摆站起身:“走官道又怎么?入轮回又怎么?”

楚江王道:“走官道可以带着在阴间的记忆,可一旦露出马脚就算违规操作。入轮回可以把阴间的记忆全部洗清,绝对不会出问题,不过要等回程的路上喝过历劫汤才能恢复之前的记忆。神荼姑娘希望敝人选哪个?”

这话当真是问错了鬼,我这鬼素来深明大义,只要不是太出格我都能接受,但楚江王那九曲十八弯又规矩的要死的性子摆在那里,我很怕一个不留神说错话留个把柄给他,日后在酆都大帝面前会永世不得超生,想了一想才道:“既然去阳间是办公事,自然还是稳妥一些最要紧,二王爷入轮回吧。”

楚江王这一回要去阳间办的公事,实际上只能算是半个公事,事情的前因后果是我全没料到的,比画卿颜说我和郁垒的事更加奇葩。

酆都大帝不是一个消停的大帝,酆都大帝的近亲也不是一个消停的近亲,酆都大帝的近亲,在阳间有权有势有钱有闲,是一人之下万人敬仰的太子殿下。

前儿太子殿下念书念得忒郁闷,非要出宫找乐子消遣,贴身的太监们呈点子的呈点子,呈玩意的呈玩意,呈姑娘的呈姑娘,动静闹得忒大,于是整个后宫就传开了,说太子殿下不务正业,放着好好的书不念非要出宫,这是何等的不成体统,这是何等的给皇上丢人现眼,这是何等的皇后娘娘养不教母之过。

近日皇宫里出了件大喜事,新近有位侧妃诞下位十六皇子,皇后娘娘本就气厥了好几回,这下太子殿下又闹着要出宫消遣,皇后娘娘大感正宫娘娘的地位不日就要难以保全,架着贴身的老公公直接杀到了太子寝宫,彼时太子殿下刚刚乔装打扮利落,预备着早一时脱逃早一时心安,结果前脚才迈出门槛,后脚就被皇后娘娘逼了回来,狼狈之态就不用说了。

皇后娘娘对着他掏心掏肺儿呀心肝的一顿说,其间又哭厥了几回,逼着太子殿下立了毒誓,说此生就出宫玩这一回,玩完了就回来收心念书,谁若说话不算话,谁就被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皇后娘娘爱子心切也杀子心切,三下五除二就被太子殿下搞定开溜,结果皇后娘娘这边才洗了个澡,那边太子殿下就闹出了比天大的糗事。

太子殿下果真是个没甚么酒量的,两杯黄汤灌下肚,走起路来就两个焦距,贴身的小太监们生拉硬拽,好不容易才把人给拖回来,结果一转头的功夫宫女们看不住,一个喝得东倒西歪的大活人,就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晃了出去。

醉得东倒西歪的太子殿下误闯后宫,把刚刚临盆的十六皇子他娘亲给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