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字后面便没了下文,莲花女仙的话没有说完,我在梦中也没有听完。
整个鬼被外力摇晃的快要摇散了身架,女仙的面貌愈发的模糊起来,飘飘悠悠便不再清晰可见,我迷迷蒙蒙的睁开眼睛,一团泛着光泽的火红色毛发挡在我的眼前,我一愣下意识拉起被子缩起肩膀,直接吼得眼前发黑:“画卿颜!你个掉毛的骚狐狸!你要死啊!做甚么偷窥我睡觉!”
画卿颜甚是轻佻的,用一根手指头挑起我的下巴,撅着小巧的红唇隔空啵了我一下:“哎呀,睡甚么睡,有甚么好睡的,你们鬼不是都不用睡觉的吗?神荼妹妹你倒是爬起来瞧瞧,如今都日上三竿了,还睡!”
我吼得眼前发黑半天没缓过神,虚虚的道:“甚么日上三竿?日上三竿!”
画卿颜又啵了我一下:“没错,你都快睡活过来了!哎本少爷真就不明白了,我们几个在你房间里搞出那样大的动静,你就一点都没听到?还有啊,你给我们几个讲讲你都梦到甚么了,是不是梦到了美男?哎呀你那个表情啊,那叫一个妖艳,那叫一个销魂,郁垒你说是不是这样的啊?”
郁垒从画卿颜的脑袋后面,露出自己软软嫩嫩白白净净的脸庞:“卿卿说得没错,姐你就是那样子的。”说完还扒着眼皮对我做了个鬼脸。
画卿颜果然是不负妖狐的盛名,才一个晚上郁垒对他的称呼就从画卿颜公子变成了卿卿,我很佩服狐妖公子的狐媚手腕,强打精神忍住对画卿颜的厌烦情绪,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臂:“烦请你们二位断袖公子先到一边候着,我要起床穿衣服收拾收拾去桃都山批文书,虽说晚了一些,但也不算太晚。”
郁垒瞧着我外露的一截手臂,不能置信的道:“姐你不会没穿衣服吧?”
这下子我连吼得力气都没了:“你以为你姐我是你啊?还有恶趣味?”
画卿颜拨了拨耳边的长发道:“哎呀,这都甚么时候了还去桃都山,多亏我们家王爷有先见之明,早都帮你跟你们大帝请好假了,文书也给你带回来了,你呢就安安心心在家里办公,赶紧把那些破文书都批好,晚上腾出时间来好好谢谢我们家王爷对你的盛情款待才是正经。”
我披上外衣回头道:“二王爷已经帮我请好假了?可我并没说要请假啊。”
郁垒有些鄙夷我:“二王爷今儿一早起来就吩咐下来了,说你嫌昨儿晚上搬家太累今儿要休息一天,请他代劳帮忙请个假。二王爷体贴呀,叫我们都别打扰你,叫你睡到自然醒,这不文书都是安排听白亲自去取亲自送回来的。姐你是厉害呀,你是有手腕呀,从七月初六到现在这才过去了几天,就把二王爷的心收得服服帖帖,小弟实在对姐姐佩服得紧。”
我听他话里有话便点了他一下:“话不可以乱讲,你昨儿晚上也不清白。”
郁垒被我揶揄了一下,自知理亏不再争辩,又做个鬼脸拉起画卿颜跑掉了。
我因为挂心听白送回来的文书,早餐也没吃直接找了个鬼丫鬟引路去书房。
隽尘居里的路不比第二殿里宽敞明亮多少,当中堆了诸多假山奇石做点缀。
奇石这东西,有闲情雅致时瞧上两眼,当真有陶冶情趣颐养天年的格调。
可若是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这些巨大又延绵的奇石便很有些挡路的意味。
有些路原本瞧着是畅通无阻的阳关大道,及至走到近前才发现,路中间摆了块比墙堵得还要严实的巨石,剩余那一点狭窄的羊肠小道,除了老鼠大抵没甚么是能过得去的,便只得从头来过的去绕行。
这种得天独厚的环境,不晓得是不是楚江王这个肠子弯弯的鬼故意设的局。
反正躲在巨石后面说八卦,和躲在巨石后面听八卦,是一样的大为方便。
起初我停下脚步倒不是因为听到有鬼丫鬟在八卦我,我是心口疼想站一站。
一个鬼丫鬟道:“姐姐听说了吗,昨儿晚上咱们王爷终于把那个叫神荼的女鬼给弄回来了,那女鬼长得,啧啧,我就不好说甚么了。”
另一个鬼丫鬟道:“是啊是啊,今儿一早就听说了,我跟你说啊,有一回我去伽蓝街上买东西顶头就遇到了她,你猜怎么着,她呀正忙着勾搭黑无常爷呢。黑无常爷的性子你是晓得的,素日里就是冷冰冰的不怎么爱笑,无常爷不搭理她,她就站在那里自说自话,还说要黑无常爷请她吃饭。我那时便晓得她是个不安分守己的女鬼,谁知咱们王爷果然就是着了她的道被她给骗了。”
“也不晓得她到底是有何手段,咱们王爷为何就瞧上她了,还非要把她弄进府,简直不可理喻。我昨儿晚上为了这件事,还特特跑去问过素雪姐姐,素雪姐姐起先不说话,后来被我问烦了只叫我闭上嘴巴别多事,哎……”
前一个鬼丫鬟又道:“想来一定是她用了甚么非常手段,素雪姐姐晓得个中缘由又不好明说怕惹祸上身,所以就叫咱们都不要多事。”
那一个鬼丫鬟又感慨:“姐姐你说,咱们琉璃姑娘她到底是哪里不好,她的命怎么就这样凄凉。她好歹也跟了王爷三个月,倒不如个初来乍到的。琉璃姑娘的样貌,别说是在酆都,就是在阳间在仙界,那也得是个数一数二的美人,性子就更不用说了,和顺让人从不蛮横,不晓得咱们王爷是不是吃了油脂蒙了心,为何就是瞧不上她。我是才来了三个月不晓得之前的事,但就说这三个月,咱们王爷从来不拿正眼瞧她一回,就拿上一回颜料没了的事来说吧,琉璃姑娘说水粉颜料没了要咱们王爷顺路帮她买一些,你猜咱们王爷说了甚么?哎呀呀真是好不寒心,我听了都恨不能一头碰死。”
“咱们王爷说了甚么?”
“咱们王爷说,画皮鬼本就如此,画得再美也是假的。你听听这话说得多么叫鬼心寒,不管怎么说琉璃姑娘本就是画皮鬼,这事大家都是清楚的,琉璃姑娘画皮天经地义,再说她画成那副样子还不是因为王爷喜欢,可是如今呢,琉璃姑娘画一幅那样的皮相出来就是假的,她神荼画了一幅那样的皮相出来,就是住进了王爷的心里,这根本就不公平嘛!”
前一个也感慨:“我们做丫鬟的虽说要守得住嘴,可是琉璃姑娘也忒可怜了些。咱们王爷呐哪里都好,就是对琉璃姑娘太狠心,一定是素日里办案办得多了一颗心肝就凉了下来,任凭琉璃姑娘怎么捂也捂不热,实在是可怜……”
那讲颜料的鬼丫鬟对我的怨恨,简直可以拿下大半个酆都的鬼魂,咬牙切齿的道:“这个神荼真是太不要脸了,身为鬼还是鬼帝,竟然以手中的权势相要挟逼王爷要她,咱们琉璃姑娘又是这样的慈悲为怀,将来这神荼在咱们府里扎下了地势,还不是要把咱们琉璃姑娘给扒皮抽筋。”
讲到此两个鬼丫鬟同时沉默了一会,其中一个又惊讶道:“你说得这个神荼就是东方鬼帝的那个神荼!我的天呐,她也太不要脸了!身为鬼帝,想要甚么样的男鬼还没有,为何偏偏就缠上了咱们王爷!她也有点太那个了。”
前一个也赞同:“你不晓得她是鬼帝吗?别提了,她呀就是恬不知耻!谁晓得是不是瞅上了咱们王爷酆都第一美男鬼的称号,想要借王爷的名号出风头。反正本来也没有几个鬼认得她,所以为了自己的小秘密,就用了些下三滥的不入流法术迷惑了咱们王爷。反正咱们如今说甚么都是于事无补,要怪只能怪咱们王爷没有看穿她的伎俩给了她可乘之机,希望王爷早日看清她的嘴脸,明白咱们琉璃姑娘对他的一番良苦用心。”
话已至此,该骂我的话基本都骂完了,该替她们主子出的气也都出完了,给我引路的鬼丫鬟脸上十分挂不住,红着脸小心嗫嚅了两声,想来也是与她们两个同仇敌忾,只是碍于当了我的面不好说话,既不好驳了我的面子怕楚江王回头追她的责,又不好出卖了自己的小姐妹对不住自己的主子,是以两难。
我听着那两个鬼丫鬟一步步走开才道:“这可真是奇了,身为鬼还能遇到鬼打墙,方才一瞬间我倒觉得是在另一个空间,这空间里的事全都不晓得。”
那鬼丫鬟愣了愣,随即明白我是想把糗事压在手底下,赶忙点头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