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我所知,酆都五千多年的历史记载里,还从未曾有过哪位王爷有如此的能耐,能够做到说附身就附身,抬手一指便附身,但是楚江王不假思索的做到了,这是件酆都里不常见的奇闻妙事,我觉得甚为惊奇。
听白经他的手一点拨,便被那饿死鬼附上了身,挨着我两眼四直机械性的坐直身子,旁若无人的开始大快朵颐,我因是头一回近距离观察鬼被鬼附身,因此觉得这事既新鲜又刺激,还夹了些对楚江王未知的好奇心作祟,就觉得听白现如今瞧起来是格外的有意思。
格外有意思的听白,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把我面前的青山绿水锅涮的见了底,几盘毛肚和青菜,也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消失于他的嘴巴之中,羹汤菜沫碗勺齐飞,几只青绿色的小辣椒也被他捏着手指头拎出来甩在地上,菱花窗外的夜雨已经淅淅沥沥的下起来,噼里啪啦的雨点打在窗棱上掷地有声。
若说前半段我还觉得听白有意思,后半段就真的是有些担心他,担心他的肠胃能不能受得住这一顿胡吃海塞,担心他的灵体能不能受得住阳气的侵蚀,担心楚江王是不是因为整我不爽,是以便把整蛊的矛头指向了听白。
我自觉大抵是连累到了听白,因此便对他愈发的同情不止担忧不止。
又过了一小会那饿死鬼终于吃饱了,躲在听白的身体里打了两个饱嗝,继而听白就像是人为被抽去了筋骨一般,一下子瘫倒在椅子中仰着脑袋两眼翻白,那饿死鬼从听白的身体中抽离出来,用手背抹着嘴巴定定的望向我和楚江王,微微欠了欠身,向我们俩坐的位置点了点头,那意思应该就是多谢了。
楚江王看着他端端正正的道:“既然你心愿已了,下回我们无常爷上来接你进鬼门关的时候可别再胡闹,你胡闹一回,代你受罚的可是我们无常爷手下的鬼差,你终归还是要进鬼门关,别提前把拘你的鬼差们都开罪了,日后可没你甚么好果子吃,入了关抓紧时间去投胎转世,下辈子做个好人。”
那饿死鬼对楚江王还真的是很尊重,对着他深深鞠了一躬就翻窗跳了出去。
楚江王送走了那饿死鬼也不耽搁时间,把还在出神的听白拍起来,又把刚批好的文书一并塞进他的怀里,没等听白再废话,大手一挥就把他给送走了。
我和楚江王结了账走出饭馆的时候,夜雨几乎已经达到倾盆的程度,我的本意是,如果手头的案子还多干脆就停一夜,反正雨下的大,日后给酆都大帝上奏个文书,就说是天有异变导致办案不利,特此休整一夜还望大帝明察,我谅大帝他也不会真的闲过了头,有的没的就去翻翻阳间的天气记录,只是为了拿我们一个可大可小的小尾巴,所以我这一招绝对是行得通的应急策略,结果我问楚江王:“二王爷,咱们还有几个案子就可以鸣金收兵回酆都了?”
楚江王连死簿也没有翻直接道:“回神荼姑娘,只剩最后一个了。”
这下子直接导致我打了鸡血,一叠声催着楚江王赶紧速战速决早回酆都。
我着了紧轮到楚江王犯犹豫:“可是毕竟下着雨,难保京城就是大晴天。”
我因回酆都心切便道:“不碍事的,要不我自掏腰包给二王爷买把伞。”
楚江王好笑的瞧了我一眼:“神荼姑娘是叫酆都里的文书魂牵梦绕得紧非得急着跑回去,还是叫醉白桥里的火锅魂牵梦绕得紧非得急着跑回去?”
我在他两个魂牵梦绕,两个急着跑回去中打了个哈哈:“文书和火锅,都是我最爱的两个美男,不管是少了哪一个,我都觉得在酆都活得忒没意义啊。”
楚江王微笑着不答话,折扇在手中一挥,场景换成了金碧辉煌的皇宫:“这是死簿上最后一个需要查的生魂,查完了咱们就回酆都,一刻都不耽误。”
我对醉白桥心仪已久,听到他的话心花怒放:“这消息真太振奋鬼心了!”
京城的雨水也没有出了格,下的比杭州还要不负众望,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落个不停,整个天地间都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虽然刚刚过了申时,但仅仅是在数尺之外就已经模糊的看不清人影,雨帘密的快要不透风,多亏楚江王施的结界比较厚,我们才能一边顶着结界在雨中漫步,一边看头顶上淅沥沥哗啦啦的雨点跳跃,不浪漫,但是有清新唯美的意境,一看就是出自楚江王的手笔。
谷公公在明德殿的大厅内来回镀着步,不时转头对着殿外看出去,可是如此这般的大雨倾盆,又能看得到甚么呢。
“老谷,坐下来等吧,你这样一直转一直转,转得我头晕。”钟公公坐在椅子上捧着杯香茶,可是那杯茶明显已经端了好一会却仍旧是满的。
“这可是掉脑袋的事情啊!我哪里还能坐得住。”谷公公没好气的回了钟公公一句,不过转了两圈之后,忽地坐回到钟公公的旁边,伸手将他那杯捧了好一会的凉茶夺了过来,一口气灌了下去。
“呼!”谷公公被凉茶一激,心中那股燥火之气这才减淡了几分“小钟啊!你说老陈这次能成功吗?”
“成不成得看天命!我们几个能做的都做了,如果殿下再不醒过来,我们几个难道还能逃得掉?”钟公公无语的摇了摇头。
被他说到了点子上,谷公公也是无语凝噎了半响,然后才小心翼翼的道:“谁能想到,只不过一个秋狩,殿下竟然能得上离魂症。堂堂大华太子在床上躺了半年多还不见苏醒,简直匪夷所思。更加紧迫的是尚书令贾善,尽然趁着太子病危皇后殡天的时候,将他的孙女送进了后宫,那贾妃身份高贵又精通狐媚之法,进宫短短数载就位列贵妃,前段时间更是生下了四皇子,据说皇上已经答应贾妃,等太子殿下一病逝,就立她为后封四皇子为太子。”
钟公公又道:“这下可好,本来偌大的太子东宫,能找到门路逃跑的宫人太监全都跑掉了,只剩下咱们四个自幼就陪着太子的贴身太监。谁都晓得陛下到现如今之所以没有下旨废掉东宫的太子之位,只是因为殿下现如今也就比死人多一口气而已,指不定哪天就死掉了,再说四皇子还不满周岁也不着急。”
谷公公又道:“前段时间听说番邦那边进贡了一味定神返春丹,据说对治疗离魂症有奇效,可是现如今贾妃把持后宫,她又怎么可能希望太子殿下醒过来,咱们四个也是身份卑微难以见到皇上,只能无可奈何了啊。”
钟公公道:“多亏谷公公想了个法子,通过几个交好的太监,打听到那药就放在玉珍阁里,便决定让武功最好的老陈前去盗药。对于这等掉脑袋的大事,老陈二话没说就去了,咱们四个自从进宫起就是过命的交情,这等事自然义不容辞。可是眼瞅着都快一个时辰了,老陈到现如今也没回来,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也不晓得老陈到底得手了没。”
谷公公叹了口气道:“坐着吧,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见他又有站起身的架势,钟公公又开口道:“老陈的身手在整个大内也是前十的高手,玉珍阁那地方又不是甚么机紧要地,他肯定不会失手的。””
听到钟公公的话,谷公公刚要站起来的身躯又坐了下去,盯着门口也不晓得说些甚么才好,正当二人枯坐之时,一道人影伴着泼天的雨水从殿外冲进来:“老陈,可得手了!”二人连忙冲上去迎住。
只见陈公公两道剑眉挺立,一身白色劲装被雨水打湿紧紧贴在身上,满脸煞白从怀中掏出一个玉制的小盒子,谷公公晓得这就是那丹药,连忙如同捧着自己的命根子一般,将盒子谨慎的抱进内殿,见谷公公抱着盒子进了内殿,陈公公这才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全身软绵绵的瘫了下来。
“老陈,老陈,你怎么了?”钟公公连忙扶起他,用力按住他的脉门。
一按之下发现陈公公体内几道真气来回纠缠交错,显然是受了极重的内伤。
鲜血喷出来陈公公的脸上才有了几分血色:“没事,只是没想到贾妃娘娘在玉珍阁也安排了人手,我硬接了三掌才取了盒子,只是怕贾妃那边接到消息会来找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