酆都大帝掐着正点的落了座,崔判官便命鬼乐师奏乐,鬼侍女斟酒布菜。
一时间刚刚唇枪舌战的不快,霎时间化得烟消云散,和谐的就像没有过事。
酆都大帝赐座,卞城王不失时机开始变本加厉故意挤兑楚江王,他在酆都大帝的面前躬着身子,腰快弯成九十度的直角:“大帝,今儿是您的寿诞,照理说只要不是十万火急的公事,都应该推到明日拿到殿上去说,但是下官这里却有一桩要事,不知……”
酆都大帝看着他哼哧了两声,挥了挥手笑着道:“不妨事,有话直说。”
卞城王恨恨的扫了我两眼,又继续对着酆都大帝点头哈腰:“大帝,二王爷公事缠身到现在也没忙得完,寿诞已经开始了还没到,您看要不要……”
酆都大帝挑着一边的眉毛道:“哦?楚江王还没有到吗?看这天应该是快完事了吧。不管他,咱们先吃着乐着,这样盛大的一个节日,有位王爷替了你们在忙公事,你们不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做没瞧见,倒还挺长记性的记得他,也是难得。这个楚江王啊哪里都好,就是忙起公事来不要命,这一点委实是不好,日后一定要有则改之。”
酆都大帝这番话一说,许多鬼都在当场愣住了,挑事的卞城王也愣住了,愣了半响才木肤肤不知所云的续道:“可是,大帝,这毕竟是您的寿诞,二王爷身为十殿王爷之一又不到场,这委实是不成体统啊。”
酆都大帝捋了捋下巴上的一圈络腮胡须:“他若在场朕这寿诞如何做啊?”
没有鬼应答也没有鬼敢应答,因为没有鬼听明白,大帝说话的重点在哪里。
酆都大帝挑明了又道:“诸位,你们别看楚江王才继任了三个月资历浅经验少,可是对待公事那必须是一个就能抵得上十个卞城王啊。今儿一大清早朕才得了个案子,司命星君直接送下来的,一个活蹦乱跳的仙童啊,叫朕速速给他安排个胎,叫他受完了罚立马打下来去投胎。今儿是甚么日子,朕清楚司命也清楚,但是天庭里的事咱们鬼界是不能插手的,不便于插手更不便于插嘴,朕正发愁为难呢,正巧楚江王去了,朕把这案子叫他考虑考虑,你们猜他说了甚么?他说,只有他不好好的喝寿酒,才能叫朕好好的喝寿酒,既然他的酒量不好,就叫朕替他喝了他那一杯吧。”
除了卞城王大家都心照不宣的笑了,酆都大帝器重楚江王这事摆明了。
只有卞城王还是不明其意,慌不择路的憋出来一句:“大帝,那,这……”
酆都大帝端起酒杯的动作迟疑了一下,看着他微妙的笑了:“卞城王这是视兄弟情义忒重啊,要么你去替他,换他回来陪朕喝酒?”
卞城王一时接不上话,哑口无言转着眼珠子,不晓得要如何撑下去这场面。
崔判官也插科打诨的笑着道:“六王爷一准是听着这天雷担心二王爷的安危说说而已,大帝听听便罢了岂能当真,这一杯下官先干为敬。”
酆都大帝把玩着手中黄龙玉的如意高深莫测的一笑:“卞城王有心了,既然如此朕就不再勉强,若是待会卞城王还是记挂着楚江王,到时再换也不迟。”
四下里一片死寂,众人都是各自揣着小九九,酆都大帝自顾自的在喝酒,崔判官便颇有深意的望着卞城王,卞城王咬牙切齿的看了我一眼,我就在一片死寂中按部就班吃了块香松酥脆的蝴蝶酥。
中央鬼帝周乞大人道:“敢问大帝,今儿天庭里打下来的这位仙童是犯了甚么天条,何至于就要降渡劫云?”
我因做鬼的时间尚短,外加又没本事修成过仙,是以对渡劫云这个头一回听说的新名词便尤为感兴趣:“大帝,渡劫云是甚么?”
酆都大帝本来夹了一筷子刚出锅的人脑豆腐块,那人脑白白软软的,上面还挂着蜿蜒细小的几道血丝,颤颤巍巍的挂在筷子尖上,瞧着就是摇摇欲坠的不稳妥,结果我好巧不巧的问了一句,大帝一沉思,那人脑便被筷子破成了两块,一块掉进了他面前的盘子里,一块蹦到了我的袖口上。
酆都大帝沉默了片刻道:“可惜了,这一回不是豆腐块是豆腐脑了。”
渡劫云是个震撼的存在,我一问根本没有鬼关心究竟是豆腐块还是豆腐脑,都争着抢着逼酆都大帝讲渡劫云的来历,其中喊的声音最高的就是郁垒。
酆都大帝一看情况不妙,便干咳了一声道:“要说这渡劫云呢,说来可就话长了,就算是朕有空讲,估计你们年轻鬼也没空听。”
这下子郁垒直接炸了毛:“别别别,大帝您可一定要讲,哪里有您这样的,明明说了又不说全,这不是要憋死我们吗!再说了,我们大家的耐性都可好了,那耐性绝不是一般鬼可以比的,您就给讲讲呗!”
郁垒自打出了娘胎便尤爱听话本子,特别是与男子挂了边的话本子。
估计刚刚酆都大帝说顺了嘴讲了个仙童出来,勾起了郁垒的好奇心。
不出我所料,崔判官就是酆都大帝随身携带的一张护身符,遇到酆都大帝不想涉足又必须要涉足的事,多半都是由崔判官一夫当关的代劳,崔判官缓缓的道:“你们现如今这些年轻鬼啊,素日里就晓得玩,连点仙界的事都不好好学明白,日后还如何在鬼界混?”
卞城王一张脸都快皱成一团了:“我还算好的了,哪像有些鬼,连鬼界的事都没有学明白,又怎么会学明白仙界的事了。”
其实他素日里说话就是这样一种指桑骂槐的调调,按理说我应该早已习惯,但是每一次我还是不可避免,被他那股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势利小人搬弄是非的气息给熏得睁不开眼睛。
因为他是看着我在说话,我若是不回话倒显得我心虚,于是我皮笑肉不笑的赔了个笑脸:“我这不识相不长进招鬼烦的女鬼,当真是给六王爷添堵了,您大鬼有大量干脆别跟我一般见识,回头直接送我进无间地狱不就成了,眼不见心不烦多好呀。”
卞城王原本对我一脸不屑,但在我的注视下,一点一点变成了瞪圆了眼睛又咬紧了下唇,抖着袖口撤了放在桌面上的胳膊,直到最后一丝声音也听不到,崔判官看着他一脸悲怆的样子半晌没有说话,酆都大帝也没有说话,如此一来情形便有些尴尬,我清了清嗓子道:“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卞城王看着我还是一脸大梦方醒的恍然无助,一根煞白的手指头指着我:“我看你是做鬼做久了,就开始学的阴阴森森吓唬鬼。”
我抿着嘴不卑不亢的微笑道:“跟六王爷比我初出茅庐,还得向您多多请教学习,再说六王爷也是鬼,做鬼的时间比我更久,就算是阴阴森森也是六王爷更胜我一筹不是吗?”
在卞城王一脸的不可置信中,崔判官便息事宁鬼的讲了渡劫云的来历。
渡劫云名如其字顾名思义是用来渡劫的,不只是渡劫难更是历劫难,要不怎么都说是神仙心性,肚子里有点墨水又活的逍遥无忧的神仙们,就连历个劫也能历的如此仙气十足飘飘渺渺,听得我们一众鬼们大为羞赧。
渡劫云是把双刃剑,神仙飞升,受罚,历劫,都是绕之不过的必经之路。
降的是九重天上的雷霆万钧,受的是神仙元神脏腑俱裂的钻心之痛,譬如今天这滚滚的震耳雷声,穿破云层直达下界,仙界的声响只会更大,闪电劈在烟云字的窗外,剧烈闪烁着明明灭灭,响雷一声声在耳边炸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