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尘果然是如他自己所说,我不试一试如何晓得他一定不如大美人,所以我本着听话的孩子多吃糖的原则试了,然后发现其实他许多地方都比大美人要好,最起码逸尘的性子比大美人要好得多,不折腾,不磨人,也不爱黏人。
昨儿晚上逸尘开通,同意我做了一回夫君,就凭他顺着我的态度我也得同他执子之手好好走下去,但是在执子之手之前,还有件重要的事要完成,我必须重回万香谷一次,这鬼冒出来的时机忒蹊跷,我严重怀疑他与唐晚词之间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若果真如此,那大美人的处境可就危险了。
大美人同我闹分手,这事唐晚词应该不清楚,但他的性子素来见不得别人过得欢快,万一天子迟迟不表态,迟迟不正式对外宣布放过他,他一怒之下以为我办事不力没有做通天子的思想工作,把火气撒到大美人的身上可就麻烦了。
虽说大美人同我之间已经不再有关系,但毕竟之前有过一段情明摆在那里,我若当真绝情,在大家的眼里看起来,也委实是有失公允,就算是要分手也得做到好聚好散,特别是这事还牵涉到莫炎尘的颜面,我若处理不得当,日后我们三个人之间可没法子堂堂正正再见面。
天黑之后算准了时间,我换上夜行衣一个人潜进谷里,仍是叫逸尘在客栈里等我回来接应,顺便打探一下那鬼的消息,整个端州府都是大美人的地盘,估计那鬼真有要偷鸡的嫌疑,全端州府的大街小巷都会略知一二。
只一夜功夫,谷口的迷魂阵竟然撤了,我一路畅通无阻闯进入无人阻拦,在一线天的角落里静候了两个时辰,大致观察了谷内的动向,又以最快速度穿过花树从,避过各楼各堂各坛的主子和弟子们,直接躲进万香楼身后的瀑布里。
万香谷的守卫其实不算太森严,只是机关暗器比较多,只要不是自己人根本没可能躲得过,但是大美人这人素来又好颜面之事,总以为只要有他镇场子,一般人也没有敢来砸场子的,因此他这里的守卫同鼎泰宫相比根本是个零蛋。
万香楼里鎏金饰玉,瑰丽梦幻的一塌糊涂,我循着记忆从昨晚的房间身后摸过去,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就找到那鬼住的房间,窗户上挂着烟烟霞霞的纱帘,纱帘上透着点点跳跃的烛火,房间里没有人,连家具摆设也很少,不是大美人素来喜好享乐的风格,倒像是间装修成半成品的客房。
我的猜测一定是间临时客房,若他是大美人的新欢,至少不会住在这样一件客房里,我会在与逸尘有过肌肤之亲后,再找间临时客房去安置他吗,答案显然是不会,所以种种迹象显示,那鬼的身份真的很可疑。
为了避人耳目我跳上房顶,用飞云扇的一角挑开一片瓦当,整个身子都贴上去,前后共有两个宽敞的大套间,外面这间暂时没有人,我挪了个地方又挑开几片瓦当,里面那间暂时也没有人,但是看房间的整洁程度刚刚还有人在。
一个不好的念头突如其来袭上心头,莫非他去给大美人侍寝了。。。。。。
这念头来得忒不是时候,我如今还是不能淡定应对新欢这一新名词,一想到大美人有他陪伴我就恨得牙根痒痒想砍死他,经过再三的思考和冷静之后,我还是决定既来之则安之再观察一下。
那鬼其实不可怕,我是碍于大美人和他的关系,不然昨儿晚上我早动手了,但是那鬼身后应该是有别人的,而且这个别人的身份应该可怕,因为我不能确定他身后的别人是谁,总之简单一句话,不管是大美人还是唐晚词我都惹不起。
我贴在房顶上挨了一分钟又一分钟,半个时辰后他终于回来了,只不过他不是从房间外面回来的,而是从房间里面回来的,我看着他推开面前的那座孔雀锦屏,露出身后的一座石门,石门的后面是一条长长的通道,洞口玄黑色看不到里面,锦屏,洞口,暗月夜,想想都是阴谋。
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一个新进才出现的人,竟然可以自由穿梭于大美人的暗道,穿梭于万香谷里的暗道,这房间里藏有暗道,这事我先前都不晓得,他凭甚么可以想进就进想出就出,这还有没有天理了,大美人这个杀千刀的。
关了石门又挡上锦屏,那鬼穿一件浅鹅黄色的交领长衫,宽袍大袖有东唐魏晋之风,不过柔柔弱弱看起来娘娘腔,我看着他做了一系列掩人耳目的遮挡工作后,又拉开椅子入座,在桌上的晾笔架子上取下一只毛笔,蘸着手边尚未干透的砚台里的墨汁,寥寥草草在面前的纸上写了些甚么,然后就是一段冗长静默的等待时间,看来是在等墨汁干透,墨汁终于干透之后,他扬手把那宣纸抽起来快速叠了几下放进袖袋里,然后拉开房门丝毫不做停顿的走出去。
有句话叫做好奇心害死猫,我等他走远了,盖上瓦当直接开门走进去。
反正来都来了,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被大美人抓个正着,桌子上摆着刚刚用过的笔墨纸砚,我看了一眼那张纸,提起笔来蘸着墨汁一顿涂,只要头一张纸用过第二张一定会留下印记,若是字迹写得用力,应该还可以涂得出来。
满涂,未果,这鬼写字的力度委实是太轻,就像他的人一样轻飘飘。
转而把注意力集中在锦屏上,拉开锦屏去推那石灰色的石门,推了半晌纹丝不动,再推还是纹丝不动,石门的表面看起来不是很光滑,有些坑坑洼洼的挖凿印迹,呈现出一种发白的石灰色,没有钥匙也没有钥匙孔,没看到机关甚至没有缝隙,我站在那门前,仅仅思考了一秒钟,就直接选择放弃关门退出。
旗开得胜发现大美人私藏的暗道,这事令我振奋,第二天晚上再次潜进来。
这一回运气不佳,一直等到后半夜那鬼始终没有离开房间,只得无功而返。
但是那道石门留给我的印象颇为深刻,门后关着的东西也在吸引着我的好奇心,为了能够进入暗道,第三日我照常大摇大摆潜进去,在有过前两次的经验之后,这一回我特特提早一个时辰进去,只想看到那鬼是如何进入暗道的,结果到的时间还是有点晚,我到时他已经没了人影,大抵他进入的时间比我到的时间还要早,我等他重复前一夜的各道工序走出去之后,再次走进他的房间。
我盯着那道石门研究了半响,也还是没有找出机关所在。
难不成是另有入口,还是门后有人对暗号,还是有机关。
若是另有入口,那入口一定不在此处,因为这房间里除了石门之外便只有一扇大门,若是对暗号那我基本可以宣告失败,除非我能呆一夜,呆到他下次进暗道的时候去听他的墙角,可这事的先决条件是这石门就是入口,若这石门不是入口那么一切免谈,若暗道打开需要机关呢,若是机关一般都会设置在最显眼又最不容易被辨别出来的东西上,可能是一个也可能是一双,但他刚刚关门的时候我瞧得很清楚,没有机关也没有轴承,石门里面甚么都没有。
如果是锦屏的话……
我把锦屏重新拉回来摆正,幽幽的雀翎色在烛火中,浮现深浅明暗的色泽。
房间里的蜡烛一个接一个的吹熄,看着那锦屏上的孔雀,一点一点变成灰暗无光泽的死鸟,半哑光,哑光,阴暗,然后当最后一只蜡烛吹熄的时候,窗外皎洁的月光便照射进来,月光亮的惨惨白白,看起来幽幽的很哀怨。
我重又走回锦屏前面,隔着那孔雀说了句:“大美人,这孔雀可真像你。”
然后就挪了锦屏开始观察那石门,仍是一样的石灰色,仍是一样的坑坑洼洼,只是多了一些光影变化有的深有的浅,我把手按在石门上,兴意阑珊的随意推了推,咔哒一声那石门竟然开了,一股冷气自门后森森然冒出来。
我惊诧的看着自己的左手,又把手掌放回原先的位置上,原来是一个重力机关,开门的机关只有一个,只有通过光线的变化才可以找到真正的机关,触到机关才可以开门,乱触或者触不到机关就没法子开门,的确是大美人的性子。
门后有一条长长的石阶,我徒步拾阶走下去,暗道里没有声音只有阴寒,阴寒得漫无边际,刺骨的骨髓生疼,我沿着冗长的石阶一直走到尽头,然后是左右两条分岔口,一条有光一条无光。
有光的那条略有些陡峭有滴水的声音,空气中的温度又下降了几度,沿着有光的那条走向前,转弯处是一座天然形成的小湖泊,我没想到暗道里竟然会有湖。湖面不大飞架着一座木桥,木桥看起来搭建的非常简易,简易到有可能随时会散架,湖对岸是一排密密麻麻的小石门,每个都只有不到一人高。
有些门没关有些门关着,石门上泛着水面幽蓝色的冷光,看起来有些冰冷瘆人,门没关的房间里有人,有些有死人有些没有,还有一些里面甚么都没有,很快走过一圈一无所获,进暗道之前,我一直以为可以在这里发现那鬼的真实身份,或者发现大美人背着我与唐晚词勾结的惊天秘密,结果这里甚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