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五行宫,凭甚么要这样对待我们阁主啊!我们阁主他到底有哪里做得不好啊!我们阁主他到底有甚么事是没有帮你们五行宫做到的!我们阁主他一直以来,难道不是甚么事都是在听你们唐宫主的安排!难道不是甚么事都是在为你们五行宫考虑的吗!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子!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子对待我们啊!我们五色府虽然算不上是甚么名门正派,但是至少我们是心甘情愿依附在你们五行宫的门下的啊!我们不管是甚么事都是在听你们的!你们怎么可以出卖我们啊!你们为甚么要出卖我们啊!玄夜宫主,您素日里跟我们在一齐的时间最长,您也瞧得最清楚最明白最有发言权!您倒是摸着良心说说看,我们五色府究竟是哪里做得不好,究竟是哪里不如他们泰山,你们唐宫主他到底是为了甚么不相信我们,不帮我们啊!到底是为了甚么非要杀死我们阁主的啊!你们这样子做还叫我们日后如何相信你们啊!”
玄夜的声音听得很清楚,仍旧是不阴不阳的不疾不徐:“若不是杀死了你们苏阁主,往后的事情还不晓得会如何败坏在你们五色府的手里,你们苏阁主他这一回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然后又是一个男子的声音,听起来呼噜呼噜的,很低沉很模糊还很苍老。
我静静的站在逸尘的身边,听了半响才分辨出来,这是花爷爷的声音。
但是他说话的声音委实是太小,我费了好大的气力才听明白他说了些甚么。
“玄夜宫主,今儿这事情委实是您五行宫这边破例在先了,您这边做事也太绝太过分,就算是我们阁主他冲动行事,可他这大半年以来,也是为了您五行宫在做事,勤勤恳恳的劳苦满身,虽然当不得功高,可唐宫主这一手事情做得,委实是有伤我们五色府的尊严,也有伤咱们两家的和气,您说老朽说得是吧?别的我们这边也就不再提了,如今就单说您这边出卖我们这一件事,唐宫主这就是典型的卸了磨要杀驴吃啊,好歹我们五色府也是您这边依附上来的小门派,怎么说也算是同一阵营的盟友,您这边就是这样子对待自己盟友的吗?敢问这事情若是发生在唐宫主的身上,唐宫主日后还敢再相信这个门派吗?还敢再同这个门派联手做事吗?您这边为了自己的目的说出卖我们就出卖,拿了我们当幌子的在钓人,过后人钓到了嫌我们五色府碍眼,就要想尽一切法子对我们阁主杀之而后快,对我们五色府赶尽而杀绝,您这事情做得,不是老朽多嘴,真的是忒欠妥当啊。”
玄夜好似是冷笑了两声,又说了一句:“哪里来的这样多的废话可以说得,你们不过是我们唐宫主手中的一枚棋子,这里还没有你们讨公道的权利,若是想要讨公道,你们干脆现在就集体跪下来,乞求薛公子能尽快帮你们找个替死鬼出来,换回你们苏阁主的这一条性命,日后若是还有用得着你们的地方,也算是我们唐宫主心善,卖了你们苏阁主一个人情,让你们还有机会可以将功补过。”
本来花爷爷开始说话岔开了话题,楚筱凝都已经消停了,结果玄夜适时的提起我来,楚筱凝又是一顿飙着高音的破口大骂:“你别跟我们五色府的人提起他!我们都最讨厌薛慕滼这个人了!一天到晚嘻嘻哈哈不着调,讲起话来也是没有一句实话,就晓得骗人,就晓得勾搭兰佩紫,依我看他们俩就是狼狈为奸没一个好东西!这一回的事情我看兰佩紫她也有嫌疑!薛慕滼他简直虚伪死了!就是个浮华做作的伪君子!明明心里面就是有心机的要死,面上还故意装做是一副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形象!都是因为他我们阁主才变成今天这样子的!我恨他!”
我扯着嘴角抽了抽,哭笑不得的自嘲了一句:“原来我是伪君子啊?还浮华做作?还不如我妹子叫我糟老头来得好听,都说是人一走茶就凉,本少我现如今还好好站在这里,为何就被人提出来骂得狗血淋头了,我好端端一个美男子又是招了谁惹了谁,这样的人情冷暖也太及时了吧。”
逸尘小声的安慰了我一句道:“你真是有出息,同个女子一般见识。”
我苦笑着摇头:“是是是,逸尘公子教训的是,本少呢决计不该同个女子一般见识,你素日里教训过我的话我还能背得过,要听得了废话扛得住板砖,耐得住寂寞受得了冷眼,没错吧?”
玄夜在楼上又冷笑了两声道:“哦?虚伪?你有甚么资格对薛公子指三点四?人家那不叫虚伪,人家那叫做处事圆滑说话婉转。”
紧接着就传来一阵金属砍劈木头的声响,还有东西被推到的巨大声响,然后就是安静的出奇,就像这楼上从未曾有人呆过,我听了玄夜的话都可以脑补出他的表情和动作,我猜玄夜刚刚一定是这样一幅表情,瘦长的脸孔上挂着一脸倨傲的鄙夷,长长的斜刘海低垂在脸颊旁边,瞥着狭长的眼眸,从鼻孔底下在打量着楚筱凝的傻样子,整个人就是极端的冷情,摇着他那把干枝白梅花的绢丝折扇,黑白相间的流苏穗头就在他的手边,一下又一下的荡起来。
我问逸尘:“五色府原先不是一直都霸在五楼上的吗,为何搬到四楼来了?”
逸尘点了点头:“四楼的商队今儿早上退了房,五色府刚刚才搬下来。”
我会意的点头,又指了指吉叔的房间:“我要到这里去,你要不要在这里等等我,就算是陪我一下。”
逸尘歪着脑袋打量了我一会道:“其实我觉得你散了头发比较好看。”
我轻轻笑了一下道:“你如今说话也有够酸的,你怎么也跟我妹子似的,也是怂恿着我散开头发,散开头发多不方便还是盘着好,方便,利落。”
他面上的表情没变,但我就是感觉他不动声色的笑了一下。
我又问一遍:“你要不要等在这里陪我?我一个人进去会感觉有点寂寞。”
逸尘没有说话,只是很干脆的点了下头,又用食指轻抚了一下我的嘴唇。
我下意识又后退了一步,后背倚靠在门框上,把声音压的更低:“你别。”
逸尘一脸的心有城府,居高临下的打量着我,过了好一会才道:“你也不用整日里装做甚么都不清楚的样子。”
我谨慎又诚实的说了句:“反正你自己的事,你自己心里面最清楚。”
他极有涵养的又打量了我一回,才慢悠悠的转身回到刚刚站立的墙壁旁边去。
在这种场合下大抵唯有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这一招最是顶用,我打了个哈哈一挥手臂道:“今儿天气甚好,这样好的天气自然应该处理些门派中的内务,哈哈。”
其实我说这话的时候,心里面大致还是存了些早死早超生的念想,吉叔那房间的房门压根就没有关紧,不晓得他是预备要同我决一死战之后早死早超生,还是一早就晓得身份已经被揭穿,索性来个破罐子破摔的伎俩,看你们能拿我怎样。
我刚刚听大美人说完这事情,对此便已经颇为头痛,但是如今我得了逸尘的支持,当然又是信心满满,仿佛吉叔对我的背叛,对我门派的背叛,已经都不算是甚么天大的事,我推门进屋关门落座,倒了一杯微冷的茶水递给他。
吉叔就像是一条已经僵死了的鱼,一直拈着山羊胡须望着我不说话。
他那件洗褪了色的宝蓝色长衫,松松垮垮胡乱套在身体上,衣领上的盘扣微微敞开着,裸露出脖颈上一片苍老如同树皮一般的肌肤来,褐色的肌肤盖在嶙峋的锁骨上,瞧着就是一种失去了活力的萎靡不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