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千山雪(2 / 2)

其实就算我不露面,依了小魔女的性子,也断不会白白挨一顿欺负,可是无论如何我都还是过不了自己这一关,我都还是不能完全放下心来,要么是不晓得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若是晓得我就必须要出面去制止。

小魔女每天练武之后都会午睡,今天为了等我,午睡的时间挪到了晚饭之前。

我回来后又陪她练了一会剑,这会子刚刚才睡下,我终于可以暂时休息一下。

隆冬初雪,整个鼎泰宫里大有凝霜挂雪恍若仙境之态,从云上云二楼的窗口望出去,可以看到后山中银白色的瀑布,结了冰挂的断层水流,像是一簇簇盛放的银花,倾斜着流泻而下,原本苍翠挺拔的黑松,也在树冠上堆满了亭亭如盖的冰雪,遒劲的枝干上堆冰砌玉,有种天地一色的幽净。

每当飘雪的季节,鼎泰宫里便会有雾凇的出现,寒气结冰如珠见日光乃消,谓之曰雾凇,这是南北朝时代的吕忱,在字林里最早提出关于雾凇的文献记载。

雾凇的形成是很难得的,雾凇也叫树挂,非冰也非雪只在严寒的季节出现。

由于空气中过于饱和的水气遇冷凝华而生成,说白了就是由于雾中无数零摄氏度以下尚未凝华的水蒸气,随风在树枝上不断积聚冻粘的结果,因此要想形成雾凇,既需要很低的气温,又需要很充分的水汽,所以只有同时具备这两个极其重要,而又相互矛盾的自然条件才可以形成。

我迄今也没有想明白,鼎泰宫的地理位置究竟有何得天独厚,才能一现雾凇。

雾凇难得一见,每一年都可以见到难得一见的雾凇,因此雪便显得尤为特别。

雪真的是个神奇的东西,只需要使用属于自己独有的丰盈和美丽,便可以在严寒的季节里,为他人带来简单的温暖和欢乐,所以我喜欢冬季,喜欢冬季的静谧,喜欢冬季的纯白一色,喜欢冬季淡名而薄利的不争不夺,喜欢冬季只用一片银白的素色,便可以在烟火熏染的大自然里装点江山,喜欢冬季用漫天轻盈的飞絮,在光怪陆离的世界中创造出烟雾缭绕的景象。

只是静谧的生活压根不适合鼎泰宫,至多也就是可以安静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之后必然会恢复如初,果不其然,华灯初上时鼎泰宫里果然掀起一场新的波澜。

晚饭前,我爹终于拉着吉叔,宗震,和大师兄从牌桌子上满载而归。

我爹端坐在他的太师椅中,乐呵呵的敲了敲手中的烟袋对着吉叔道:“我说老白啊,你这一手牌如今怎么是愈打愈不成个样子了啊,就今儿下午那一局,我那一张制胜的幺鸡,明明还在你的手里面扣着呢,回头我这还错出了一张二饼给你杠上开花,结果呢,到了手的胡牌你都能错过喽,这可是你自个儿的技艺不到家了,不能怪我今儿个手气好,你说是吧?”

我记得我爹以前说过,吉叔的全名是叫做白吉的,原先是跟着我二叔招兵买马进的宫,后来一直是分到了我爹的身边。

吉叔这人的肚子里还是很有一些墨水的,进宫这些年做得事,无非就是誊写记录和陪着我爹搓个麻将之类,既可以逗老爷子开心,也是他自己力所能及的能力范围,再后来我二叔离宫的时候,还当着我爹的面征求过吉叔的意思,问他是要继续留在宫里打个杂役做做事情,还是要跟了我二叔一道开路走人。

我估摸吉叔应当是在这里呆的时间长了,人又上了一些年纪,大抵是有一些顾念旧情,也有一些舍不得,所以便选择了留下来,继续在我爹身边做事这条路,我爹这人呢也是不认生,这许多年的时间累下来,干脆就把吉叔当做了是自己人。

吉叔哈哈笑了一声,伸手拈着自己下巴上那一小撮山羊胡须道:“那可不,这几年不比前几年喽,本就是比老爷您大着三岁呢,这又是一年年的老下去,现如今别说是搓麻将,就是摸了牌,不拿到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瞧一瞧,都压根不认得是张甚么牌啊,想当年,我老白那一手凭着手感摸牌认牌的好本事,那可是远近闻名呐!哈哈哈!”

我爹抽了一口新装好的烟叶,吐出一口长长的烟圈道:“对对对,你不说我都快忘记了,你以前可都是凭着手感摸牌认牌的,哎时间不饶人啊,你瞧瞧这才几年,我这一儿一女都长成大人了,特别是小滼,哎呀,特别是小滼呀……”

吉叔笑盈盈的打量了我一眼道:“老爷能有三少爷,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不管是甚么事,老爷就只管玩自个儿的,三少爷只要一出马,那保证是人到事情除,是吧宗震?”

宗震接了吉叔的话,继续当着我二哥的面对我吹捧:“吉叔不愧是吉叔!我们家三少爷那是绝对的叫老爷省心,我就问问还有谁,敢来跟我们三少爷比试一下的!没有人敢来吧!我们家三少爷,论样貌,论出身,论身手,论人品,论打扮,论身家,那都不是一般人,哎,不是一般人!”

我抬了抬下巴点了他一下道:“宗震,你就不能安安心心吃一顿饭?吉叔不过问了你一句话,你这跟竹筒倒豆子一样,噼里啪啦说单口相声呢?”

宗震甚是豪迈的回头一笑,一张厚嘴唇的大嘴在他自己那张四方大脸上咧开:“日子过得忒无聊!还是听听相声来得欢快些!如今是单口,过会我们就跟四小姐改群口的!是不是啊四小姐?”

小魔女听到他的话,那双像极了我的桃花眼一斜,弯弯的笑起来道:“我三哥当然是最棒的了!人长得又帅,武功也很好,谁要是敢说他一个不字,我就大耳刮子抽死他!”一句话说完有意识的向着我二哥的方向瞟了一眼。

我二哥先是气鼓鼓的回瞪了小魔女一眼,很快又平静下来,一个人没精打采窝在身下的椅子里面,我搁了碗筷在身前摇了两下飞云扇,冲着宗震笑了笑道:“你们俩就不能消停点?你说你们这腻缝儿的包袱都抖了出来,大家也都跟着笑过了,你们合该也算是个响包袱了,你就闭上嘴巴去吃你的饭吧,也不晓得你跟慕藻两个人,日日哪里来的这样多的包袱可以讲来笑的。”

小魔女跟我不愧是一个娘胎里呆过的,我们俩之间的默契素来是很好的,玩乐吵闹的时候可以肆无忌惮的开玩笑,但是一旦闹过了,就很会对我察言观色,也很会听我话里话外的弦外之音。

我刚刚说得话,纯属是很婉转的说了,叫宗震闭上嘴巴,宗震大抵是没听明白我的潜台词,所以还在桌子旁边支着胳膊滔滔不绝,可是小魔女明白我的意思这就好办,她端着我的茶杯,沿着桌面的边缘敲击了几下道:“三哥,我想喝水。”

我看着她会心的一笑接过茶杯,刚转头要叫小丫鬟过来倒茶,便听我二哥咽了口唾沫道:“你们都听过江湖上最近出现的传闻吗?”

作者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