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氏做饭并不算好吃,何况家里也没有油水,姜宁前世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这顿饭若放在那时,定然一把扔了筷子。
她虽换了个芯子,但这身子倒十分适应。
在陆家,纵然她盛了两大碗的野菜面,也没人拦着她。
是以这几天她都吃的很舒心。
姜宁从厨房端了陶盆,蹲在院子开始刷锅碗。
往常吃完饭,只有陆长文两口子坐在院里拉拉家常,其余人都会回去早早歇了。
姜宁觉得那个一直坐着的陆家大郎肯定有事要说,所以她寻了个小板凳,就坐在水缸前头,慢悠悠的又开始洗衣服。
“娘,小娥想让我陪着,明儿个去趟镇上,买些绣线。”
这是要钱了。
上辈子自林氏死后,李远亭一直没有再娶正妻,李家没有主母,合该她这个资历最长,膝下又养着嫡长子的姨娘管起李家库房,只是李老太爷将管家的权力交给了林姨娘。
林姨娘是林氏娘家的堂妹,明着不敢怎样,私下里却没少苛责,冬日少炭,夏日少冰,就连饭菜也常常不够新鲜。
她那时才对李远亭彻底死了心,渐渐对正妻之位也没了兴趣,所幸好好经营起自己名下的那间裁缝铺。
李承谦也会朝她要钱,因着她素日对他一向严厉,是以他要钱总是拐七八道弯,不像陆大郎这般还未开口,就让人猜的七七八八。
秦氏瞥了一眼蹲着洗衫子的姜宁,又看了眼东西两屋闭着的房门,“你俩的事也快了,她是该绣些帕子。”
“那,娘……”
秦氏继续说道,“只是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一时半会儿倒腾不出来一间屋子,你问问她,后山上那间茅屋,她愿不愿意去住,要是愿意,我跟你爹过两天就去收拾收拾,你俩也能在重阳前边就把事办了?”
“娘,那屋子太破了,而且……,反正我不要!”
陆家统共三间屋,住了十几口人,陆家大郎也不知怎么想的,难道就因为屋子破,就要带着媳妇和父母兄弟挤在一起?
姜宁放缓搓洗的节奏,竖起耳朵,听秦氏怎么说服陆大郎,实在不行,她也是能去帮忙劝说上两句的。
不料,秦氏却起身回屋了。
陆大郎跟着也进了。
结束了,秦氏这是去取钱了?
院子里仅余陆长文和加快搓洗速度的姜宁。
东屋里孩子多,往日都是孩子不肯睡,打闹的声音,如今却也静悄悄的。
劳累了一天,程氏没精力去管教他们,干脆一人给颗糖,催促着早早歇了。
院子里有一丛郁郁葱葱的伤力草,乡下人眼里除了庄稼和瓜果蔬菜,其余一切都是杂草,姜宁想这草定是有人专门种的。
也是到了永安县很久以后,姜宁才知道这草若是晒干了,是极香的,放到香袋儿里,远远就能闻到一股子清香。
齐氏按照姜宁教的方法喂儿子喝了药,又替他把腿上渗出血的布条换了新的。
看着儿子瘦的皮包骨的脸颊,又想到白天老族长的话,叹了口气,只盼着儿子能早点醒来。
一出屋门见姜宁坐在院子里洗衣服,连忙走过去,“你手上的伤还没好,这些放着我来,去睡吧。”
“娘,不碍事的。”
她刚嫁进来就什么都不干,别人说她是个懒媳妇就算了,只是齐氏免不了要被人议论,说她连个十几岁的小丫头都□□不好。
陶盆里也不过是姜宁嫁过来时穿的那身衣服和齐氏做完饭放在桌头的头巾。
姜宁下午见齐氏洗过衣服,这些搓洗的东西放在哪里,她已经一清二楚了。
齐氏一边拧干手里的衣服,一边说,“明天我得去地里,你就在家待着,若是别人为难你,你就把门关上,什么也别管,等我回来,记住了吗?”
“我跟您一起去地里吧,在家我都是要下地的,您别看我身量小,一把子力气呢!”
这会儿地里的活计,也不过是除草施肥,她前世在姜家的时候,能闷头做上一天。
“家里地少,用不到你,你就在家照顾六郎吧!”
齐氏将陶盆里的水泼到那片种了伤力草的土地上。
沾了水的伤力草,越发青翠。
“娘,这里怎么种了一片杂草?”
西屋旁边的空地上,一共只能分出来这么一小片能种蔬菜的地方,一半都用来种这种在乡下人眼里没什么用的杂草了,姜宁有些好奇。
“这草味道好闻,风一吹刚好飘到六郎的窗前,他读书辛苦,能提提神儿。”
姜宁想上辈子的自己,提起李承谦时,大概也如齐氏提起陆家六郎的神情一般。
自豪骄傲,与有荣焉。
“娘,你放心,深哥的病一定能好起来,到时候他还去读书,一定能挣个官老爷回来!”
齐氏顺手从菜地里摘了个黄瓜,用桶里的水洗了洗,闻言,将黄瓜递给姜宁,笑着道,“好,以后你也是官家娘子了!”
……
睡到半夜,东屋那边传来声响,程氏鬼哭狼嚎的闹醒了一家人。
姜宁素来是个淡泊的性子,不凑热闹,只是上辈子身在李府,她不得不伪装成个热心的妇人,和府里那些个姨娘虚与委蛇。
只是齐氏已经坐在床边穿袜了。
“你别起了,我去看看!”
这一家三个妇人,秦氏寡言少语,却最是自私精明,程氏爱贪些小便宜,没啥心机,但泼妇行径,什么都做的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