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玉吹箫(9)(1 / 2)

伊郁舟的嘴角因为“我们”这个词微微上扬,却又因为“二哥”这两个字下拉了一点,最终抿成了条看不出情绪的直线:“他有事,早就离开水苑了。”

这几天住在农家小院里,高云卢出去之前都会同余璎打招呼,因此习惯性地关心了一下他的去向:“他去做什么?”

高云卢去做的事情,并没有隐秘到不能告诉余璎,但伊郁舟不大乐意继续这个话题,于是他眉峰轻蹙,露出困倦的神态:“唔……时辰不早了,等事情有结果了再同你说,先歇息吧,我们明日还要赶早。”

“那我不打扰你休息了,”善解人意的余璎立即站起身,朝门口走了两步又顿住:“不过我能问下我们赶早做什么吗?”

“避风头。”

“……?”

伊郁舟没有解释他们要避什么风头,而是抬了桌上的茶杯,垂着头专注地刮了两下杯盖:“你去哪?”

“去卧房,”余璎莫名其妙道:“你不是要歇息吗?”

茶杯已经见了底,薄薄一层水里混着几粒茶叶的残渣,伊郁舟像没看到一样抬手抿尽,冷掉的杯底口感发苦,他的眼底却漾起愉悦的波纹,然而当他掀起眼帘直视余璎时,那些愉悦尽数变成了讶异:“你不会以为周大人会给朕拍回来的美人额外准备房间吧?”

“……”

他挑起一侧眉毛:“这么不识趣恐怕是做不到一省巡抚的。”

“…………”合着您选任官员是根据溜须拍马的能力来的?说好的一代明君呢!?

色令智昏的宣平帝朝着内室方向一指,大发慈悲道:“床在那边,不用你伺候了,自去梳洗吧。”

当晚南明皇帝第一次体验了在有床的情况下睡榻的别样滋味,那榻不够长,他甚至要曲着腿弓着腰才能勉强将自己塞进去,在□□和内心上达成了一致的委委屈屈。

隔了一个屏风的木床上,余璎也睡得并不舒坦,倒不是床不够大不够软,而是那若有似无的呼吸声搅得她心烦意乱心浮气躁心绪难平,完全不能理解只是房间里多了个人怎么会对她产生这么大的影响,辗转反侧直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梦里闪过各种光怪陆离的奇异画面,以及几张明明没有见过却莫名感到熟悉亲近的面孔,让她几乎沉溺其中不愿醒来。

有人试图叫醒她,她迷蒙着眼睛瞧见一张脸,昏暗的烛光中那张脸似乎跟梦里的几个人重叠了,让她更是分不清现实和梦境,整个人像是浮在云絮上一样落不到实处,干脆嘟囔着翻过身继续在梦里会美男去了。

“……后面的几间屋子连着柴房都烧了,应该不会有遗漏,他们一定会尽快联系供货人,锦衣卫盯着在,臣就先过来了……”

隐隐约约的说话声将余璎吵醒,她艰难地睁开眼,下一刻却吓得一个骨碌翻坐起来——她竟然睡在马车里,连怎么上来的都不知道!跟着可汗征战四方的西里小公主什么时候警惕性这么差了?!

马车外熟悉的声音让她渐渐镇定下来,或许是昨天太累睡得沉,余璎一边安慰着自己,一边撩起窗帘往外看,高云卢和伊郁舟正站在几步远的地方小声说着什么,正常人隔这么远铁定什么都听不见,但余璎天生五感比常人敏锐,听起墙角毫不费力。

然而鬼鬼祟祟的小耗子还没来得及施展拳脚,就因为窗帘的抖动暴露了行迹,伊郁舟余光瞧见了双黑葡萄似的溜圆眼睛,面上闪过一丝笑意,抬手打断了高云卢的工作汇报:“你辛苦了一夜,先去马车上休息,后面的事情会有锦衣卫跟进。”

快马加鞭赶来送最新情报的高云卢:“……”

伊郁舟径直上了马车,却发现那丫头片子蜷成一团在装睡,眼睫一颤一颤的,滑落到地上的毯子也忘了捡起来盖上,手段拙劣幼稚的连五岁时的他都不如,却格外得可爱,他无奈地摇头失笑,一手撑在软垫上,一手搭着窗沿,俯身凑到那张粉扑扑的脸蛋旁,低声道:“再不醒我就亲你了。”

那声音低醇又宠溺,十分令人沉醉,余璎却是被吓得一个激灵,慌忙睁开眼睛:“我、我醒——”一张放大的俊脸将她剩下的话生生憋回了肚里,他的皮肤偏冷白色,同她一看上去就暖融融的粉白不一样,像是昂贵的贡品白瓷,鼻锋又直又挺,如同刀锋般凌厉,琉璃色的瞳仁色泽浅淡,几乎不曾印上什么痕迹,可是此时,那双淡漠的眸子却完完整整地倒映着一位仓皇失措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