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角钱刚刚好是材料成本钱。
场面话都被她说了,姜木匠又不想白干,黝黑的脸涨得通红,正要开口说自己做木匠活也不容易,一个绵柔的声音响起:“赵大娘,这样不合适吧?”
赵大娘的笑容一僵,看向走过来的姜织。
老姜家癞□□想吃天肉,想让大孙子娶村长家的孙女儿,所以私自把自家孙女说给了邱辣子家,这缺德事已经在十里八乡传遍了。当然,大家也听说姜木匠家的姜织吵赢了邱辣子的事。
姜织本来就是年轻一辈姑娘里长得最俊的,一段时间没见,赵大娘竟然觉得这姑娘更俊了,明明鼻子还是那鼻子,眼睛还是那眼睛,说不上哪里变了。
这样一个老实巴交的姑娘,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吵赢邱辣子的。
“小织,你大强哥结婚那天,你和你妹妹跟你爹娘一起来啊。”
姜纺在旁边也听出她是要赖钱,气得根本不搭理她。
“好啊。”姜织笑了笑,“到时候我爹娘还得出礼上份子钱呢。”
这敢情好啊!
赵大娘原以为姜织是要讨钱,没想到这孩子这么实诚,连连笑着说“好”,就要叫人进来抬床。
见姜纺气得要跳起来,姜织给了她一个眼神,让她稍安勿躁。
“那赵大娘,您先把那四角钱补上呗?到时候我爹娘再添一些,用红纸包着上份子,这样也显得正式些。”
赵大娘渐渐收起笑容,对姜木匠说:“原来你是让小织跟我要钱啊,我是故意要少你钱的人吗?”
姜木匠心善,看不得别人尴尬,不知该说是还是不是。
姜织抢在他前面说:“赵大娘,我们一家都是老实人,村里谁不知道?没有那么多心眼的。您当然不是这样的人,只是我们家最近拮据,吃不好,你看姜纺连个儿都不长。大强哥叫我爹一声四叔呢,应该能体谅我们家的难处。”
我儿子叫你一声“四叔”呢,你是不是该表示表示?
你儿子叫我爹一声“四叔”呢,是不是更应该体谅四叔家的难处?
赵大娘虽然喜欢贪小便宜,但是没有邱辣子那么厉害,被堵得说不出话。
她只好使出最后一招——下次给。
“今天不是钱没带够嘛!下次带给你。”
姜织好像相信了一样,一脸认真,很符合她“老实人”的特征,说:“不麻烦赵大娘再跑一趟了,我跟你去拿。”
姜纺立即说:“姐,我跟你一起去!”
赵大娘沉默了一下,说:“那走吧。”
姜织和姜纺跟着赵大娘去她家拿钱,免不了遭到白眼,但是总算拿到钱了。一块大洋,一分钱都不少。
回来的路上,姜纺问:“姐,到时候大强哥结婚,咱爹娘还真要把这钱当份子钱上上去吗?”
“上什么上,去都不去。”
姜纺点了点头,觉得特别解气,脚步都轻快了,蹦蹦跳跳地说:“村上人看我们家老实,总是占我们家的便宜,爹娘每到年底去要账都要不回来多少,太气人了!看着赵大娘不情不愿地给钱,这种感觉真好,以后咱们家不能这么好说话了。”
能潜移默化影响姜纺,姜织觉得很欣慰。
从姜纺的话里,她捕捉到一个很重要的信息:她们爹娘每年年底都要去要账,还要不回来,看来像赵大娘这样的人不少。
她们两人拿着钱高兴地回到家,却发现姜木匠和刚刚从外面回来的周氏正坐在院子里叹气。
“小织、小纺,是爹没用,没让你过上好日子。”
原来姜木匠因为姜织刚刚对赵大娘说的话上心了。他们家确实连吃都吃不好,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却那么瘦。
“爹,你说什么呢!你跟娘对我们都那么好!咱们也都长大了,以后可以帮你们了!”姜纺说。
这些天,姜织和姜纺,尤其是姜织的变化,姜木匠和周氏是看在眼里的。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说的就是这样。他们夫妻心里很愧疚,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爹,村上谁少咱们家钱没给,你都记得吗?”姜织问。
“记着呢!都在你娘那里收着。”
“拿出来给我呗。明天开始,我跟妹妹挨家挨户要账。”
姜纺眼睛一亮:“好啊!”
周氏犹豫了一下,说:“现在去要账会不会不太好?要不等过年前再去?”
“娘,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们体谅别人的难处,别人体谅咱们吗?以后不能再这么好说话了。”姜织说。
周氏被说动了,回屋去找账本。
姜木匠拿着账本翻了翻,说:“不用你们去,我去!”
姜织知道他不太会说话,碰上耍赖的根本没办法对付,不然也不会每年要账都要不回来多少了。
这种事还得她出马才行。
她笑着说:“还是我们去吧!我们还是孩子,好要一些,不行还能哭闹。爹你还是在家做活吧,家里可都靠你呢。”
姜织好说歹说,姜木匠终于同意了。
“放心吧,我们都还小,村里那么多人看着,不会吃亏的。明天把小弟也带上。”
第二天开始,姜织拿着账本,带着弟弟妹妹开始了要账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