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六点，天色未暗，毡毛似的细雨又稀稀松松的落了下来。
戈洛穿着白色T恤，坐在房间的窗台边。面前摊着一张昨天才发下来的数学模拟试卷。
她双腿屈膝在凳子上，左手支着下巴，右手飞快的转着水笔。乌黑的长发随意垂在肩膀两侧，遮住了她面部轮廓，只露出弧度柔和的鼻梁。
视线昏暗，但依稀可见面前的试卷有些惨不忍睹，红色签字笔的痕迹遍布整个卷面，最后在卷头红红火火的勾勒出两个阿拉伯数字。
“38”
戈洛想笑，这个数字还真不是一般的写实。150满分，她居然连个零头都没拿到。用数学老师的话来说，简直是朽木不可雕也。
再难听点就是烂泥扶不上墙。
戈洛倒不以为意，对于从小学开始就不太会解数学应用题的她来说。这是一门外星学科，从来都只有它认识她的份儿。
她想的很开，只要算钱没问题，数学可学可不学。有那个解题时间还不如多背几个单词和语法。
毕竟语言的国际化和实用性远比那些微积分来的靠谱。
“铛”的一声清响，黑色水笔从她右手脱落，径直飞出、撞到窗前的玻璃上。
她顿了一下，右手依然保持着先前的姿势，半晌才缓缓抬头，视线先是落到那支笔上，然后才缓慢上移，聚焦到窗外。
针状的雨丝被风吹散，在玻璃外形成密集的水珠，水珠越变越大、汇聚成椭圆形状，然后顺流而下，在玻璃面上留下一道道水痕。
她的窗台位于二楼，正对着西街那条市场。此时的雨并不大，所以那些小商小贩们并没有收摊的迹象，只是拿了透明的塑料薄膜盖在那些蔬菜瓜果上。
不大一会儿，市场便挤满了刚下班的工人。他们裸着上身、体恤随意搭在肩膀一边，嘴里叼着香烟，站在摊前、粗声粗气的与商贩们讨价还价。
阴雨天难免会有几分凄凉，但市场却一改往常的热火朝天。毕竟前几日连续下了几场暴雨，地主家里早已没了余粮。超市里的东西对于这些靠苦力挣钱的工人来说还是有些奢侈。
所以趁着出摊时间，大家都一窝蜂的赶来，买肉买菜好储备几日。因为天气预报说过，未来一周内本市依旧会有强降雨。
有人骂骂咧咧的嚷着鬼天气，也有人抱怨菜又涨价了，更有人指着老板的鼻子骂他缺斤少两。一时长长的街道，杂声四起，隔着老远都觉得有些聒噪。
戈洛烦躁的拉上窗帘，将那些市井气息隔绝在外。
门外有粗重的脚步声，伴随一声闷响，戈洛便听到戈强的叫骂声。
“死丫头，把伞放门边是想绊死我！”
戈洛装没听见，不以为然的将试卷揉成一团塞到书包里，然后关上台灯，拧开门锁、走出来。
小厅没有开灯，视线昏暗，戈洛只能看到戈强半趴在地板上、不停的喘着粗气。他应该摔的不轻，依稀可见侧脸的神经有些绷紧、面部近乎扭曲。
戈洛往前走近几步，一股呛人的酒味便直袭鼻尖，搅动着她的五脏六腑。
她下意识的捂住口鼻，紧皱眉头的盯着他：“你又喝酒了？”
戈强揉着膝盖，摇摇晃晃的从地上爬起，顺势倒在不远处的沙发上，冲她啐了一口吐沫：“你管老子！”
戈洛无语，只觉自己在对牛弹琴，转身拧开门锁要进房间。
“等等”戈强在背后叫住她，“老子的烟抽完了，下去给老子买一盒。”
“你刚才为什么不自己买？”戈洛不想看他。
“操”戈强在背后破口大骂，估计是动到了摔的地方、他轻嘶一口气：“他妈的，你吃老子的住老子的，别说让你买包烟，就是让你买□□你也得给老子买回来。”
“你有那个命吗？”
“什么？”她的声音有些低，戈强并没有听太清。
戈洛的手指紧了又紧才松开门把手，转身，走近几步：“给我钱。”
戈强轻嗤一声，又骂了几句才不情不愿的从兜里摸出一张二十元钱扔给她。
戈洛看了一眼，道：“不够。”
“只要烟！”
“我还没吃饭，20元钱只够给你买包烟。”
戈强低声咒骂，在兜里摸来摸去才又摸到一张五元的，他直接扔到地上：“和你那个妈一个德性，都是来讨债的。”
戈洛低身将钱从地下拾起。本来她是不想和他多费口舌的，但他既然提到她是来讨债的，那么她也不能白担这个虚名。
“英语老师让买模拟试卷，一套60，明天交钱。”
“没钱！”
“老师说必须得买！”
“老子说没钱！”戈强一脚踹翻面前的凳子，“就你那倒数的成绩，买卷子纯属糟蹋，有那个闲钱还不如让我去摸两把牌。”
“可你从来没赢过，要不然我们也不会住在这儿。”戈洛冷声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