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二(1 / 2)

后来事态发展之迅疾,简直让沈宁欢出乎意料,方长弈是雷厉风行的行事手段,她能想到,没想到一向少言的皇上也沉稳决断,动起手来干净利落毫不犹豫。

云家伪造票据,作假收入被揭发,容觅洗赃银的罪行也败露了。官家即刻顺藤摸瓜,查到这笔钱乃是去年兴修汇阳大桥时容正先贪下的。容家在一个雨夜被抄家,此后又陆续查获这数十年来荣正先所贪下的赃银,竟多达百万两!

昔日的户部侍郎即刻被打入天牢,一家老小也发配沧州,连带着还罢黜了好几个同流合污的官员。

容觅作为帮父亲洗赃银的人,自然也脱不了干系,被抓获后她倒是极为配合,一五一十把她爹的罪行都交代了,好像只是个知情的旁观者,丝毫不在意容正先的死活。后来沈宁欢才知道,原来她当时想拖自己下水,只是意在要挟方长弈,给自己的母亲安排一条退路。她深知父亲早晚有一天要垮台,这一番垂死挣扎,所求的也只是母亲能有个善终而已。

漫长的稽考终于结束了,佑亲王揭发贪官有功,皇上赏了五万两银子。对此沈宁欢颇为不满,这赏得也太简单粗暴了吧,况且王府也不缺银子,赏赐些新奇玩意儿不好么?方长弈却是一脸深沉,说他皇兄平生最头疼赏赐什么这个问题,后来通通用银子打发,让人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沈宁欢无言。

冬至的时候本有七天休沐,但那时正逢稽考,方长弈没得放假。因此到了腊月二十三的小年,皇上连同之前欠的,一并给他安排了半个月的休假。沈宁欢一听大喜,掰着指头算了算,岂不是可以休息到正月初十?

小年那天一大早,沈宁欢便和方长弈一道进宫面圣,顺便和太后问安,完事了正好是晌午,两人又回沈府吃年饭。

长姐和姐夫昨晚便从通城赶回来了,因此沈宁欢一进门,就看见一个小团子叮叮咚咚向自己跑过来。

“彦儿!”沈宁欢本想和之前一样抱她,奈何彦儿长胖了太多,不但没能抱起来,手臂还给折了一下,险些脱臼。

“你啊。”方长弈摇头,给她轻轻揉了揉胳膊。

彦儿抬头,歪着小脑袋瞅了他半天,似想起什么笑眯了眼睛,脆生生喊道:“大哥哥……”

沈宁欢一听又有小情绪了,之前喊她小姨喊方长弈哥哥,足足把自己喊大了一个辈分,她对此一直耿耿于怀,这次无论如何也要纠正才是。

“不可以的哦。”她手指抵在唇上,告诉彦儿这么称呼是不对的,循循善诱,“要喊他姨父,来,跟我念,姨——父——”

小彦儿只是刚刚开口说话的年纪,根本没学过这个词,尽管已经非常努力了,还是发音不准,总念成衣服,甚至更稀奇古怪的词儿,乖巧的她急得要哭出来。

沈宁欢无奈,只能作罢,看她小脸皱成一团吭哧吭哧地抽噎,自责又委屈的样子,赶紧拿了块糖糕哄她。

身边的方长弈不知想到什么,轻轻地笑了一下。哄孩子哄得手忙脚乱的沈宁欢不忘留意身边人,不服气瞪他一眼,模样奶凶奶凶的:“你笑什么?哪里好笑了?”

“本王只是在想,宁欢以后会如何教导我们自己的孩子?”温润的声音不疾不徐道。

沈宁欢被问得噎住了,她年岁尚浅,还从未想到过生孩子的问题,也根本弄不清楚。不过,想想能和他有一个像彦儿这么可爱的孩子,心里便平添几分暖意。

她眨巴了几下眼睛,眸子里划过一丝慧黠:“到时候,我只教她喊母妃,不教她喊父王,看王爷你着不着急?”

“都好,本王依你。”方长弈面色不变,半眯着眼,伸手把她搂近身侧,声音放得低缓,“那我们今晚……便谋划一下这个问题如何?”

“走开走开。”她不轻不重推了他一把,料想自己现在的脸色一定红得没法看,赶紧扭头背过他,径自往回廊走去。

方长弈低眉敛笑,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看上去甚是老实。

远处的几个丫鬟见王爷和王妃打打闹闹小动作不断,略作回避,又忍不住偷瞧,小心翼翼的目光中流露几分艳羡。

中午吃过了年饭,沈宁欢和长姐陪着母亲贴对联扫扬尘,没一会儿功夫,顾氏就嫌麻烦不肯干了,转头和几个老友去吃茶打牌。后来彦儿哭闹着要娘亲,沈宁青无法,只能放下手中的事儿哄孩子去。最终只剩沈宁欢一人,可谓是凄凄惨惨戚戚。

方长弈刚从岳父书房里回来,见偌大的偏厅只剩沈宁欢一个人,还苦着脸,颇有些意外。

“娘串门去了,姐姐要照顾彦儿。”她没精打采叹了口气。

“没事,本王陪着你。”方长弈嘴角弯起浅淡的弧度,默然在她身侧坐下,随手拿起一张剪好的窗花观摩,“你剪的?”

“嗯。”沈宁欢懒懒应了一声,“没事做,随便打发下时间。”

她想了想,眼前又一亮:“我带些回去吧,在咱们卧房贴上。”

“好。”

方长弈心不在焉答应着,几度欲言又止后,还是缓缓开了口:“宁欢,这个年,你想不想出去走走?”

沈宁欢听他话里有话,放下剪刀,转过头认真望着他:“嗯?”

“见一见我的母妃。”

沈宁欢一时愣神,半天没反应过来。

他的母妃?那不就是嘉太妃么?当时他们大婚,太妃娘娘便没有到场。她一直好奇,难道太妃是因为在清修,不愿沾惹俗世纷扰,所以才没有来?

“其实我一直不解,当初我们成亲时,太妃为何没有出席呢?”沈宁欢到底不甘心,还是问了,就算不理尘世,方长弈是她唯一的儿子,来一趟不为过吧?

提起母妃,方长弈也面色复杂,几番措辞后委婉说:“我母妃……其实并非在静岳观修行,而是在四处游历。当时成亲,她正巧在落霞山。这一路山高水远的,也赶不回来,索性便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