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1 / 2)

一整个上午,沈宁欢都浑浑噩噩的。她守在父亲的书房里,哪也不想去,每隔一段时间就巴巴往院外张望,见人还没回,又神不守舍回屋坐下,最后干脆抱膝坐在门槛儿边守着,谁劝都不听。

屈打成招的可怕她不是不了解,有些人一旦进了牢房再就没出来过,更何况,万弘分明是不怀好意而来,哥哥说不定就是被他们串通起来构陷的。

刺眼的阳光从窗外照进,空气沉闷得令人喘不过气。现下,已经是正午时分了。

——父亲那边,仍然没有半点消息。

期间兰鸢送了午膳来,沈宁欢看都没有看一眼。兰鸢不知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出了大事,小姐已经大半天水米未进了。

她差人送走了饭菜,一个人坐在檐廊的柱子旁偷偷抹眼泪,却见沈宁欢从书房出来,头也不回往院外走,脚步虚浮,整个人像行尸走肉似的。兰鸢叫了几声都没回应,心惊不已,连忙跟上。

“小姐,小姐!你想去哪儿?”

沈宁欢终于有点反应,停下来,木然地开口:“备车,去南衙门。”

她面色苍白,意态却决然如铁。下人们见三小姐这副模样,根本不敢不依着她,好言好语哄着,急匆匆备了马车。兰鸢不放心,又多叫了几个身强力壮的家丁随行。

沈宁欢大半天没吃东西,身体虽虚弱,脑子还是清醒的。临上车的时候忽然顿了顿,转头问兰鸢:“打点的银钱带了吗?”

兰鸢准备得匆忙,还真没想到这一茬儿,又赶忙回头吩咐。

沈宁欢目光空茫,直愣愣盯着街道尽头,嘴唇动了动:“多带点。”

马车几乎是一路飞驰,颠簸得让人难以忍受,兰鸢几次差点吐了出来。沈宁欢没吃东西,只是觉得一阵阵天旋地转,但这个关头她根本顾不上了。

南衙门在南辰区最古老的一条大街上,因为是官署所在,这里的街道宽敞而空旷,人烟较少。沈宁欢从小到大没来过几次,看着一左一右守候的官差,也不知道该如何打交道,只觉得门口那两对石狮子都狰狞可怕。

“两位官差大哥,请、请问沈瑄被关押在哪里?”

官差听这怯生生的问话,默契地相互会意一眼,其中一人开口问:“可是沈姑娘?”

沈宁欢急忙点头:“我想看一看我哥哥,还有父亲……”

说话的同时,另一人已经悄声入内通传,留守在门口的官差挥手示意:“进去吧。”

朱漆大门被缓缓推开,沈宁欢低着头走进衙门,兰鸢跟在后面,却被官差阻拦。

“无关人等不得入内。”

进了大门,又来了一个官差领着她绕过审堂和议事厅。

穿过重光门,沿着回廊往僻静的南边走。一路上都太过顺利,也无需打点,沈宁欢心头疑云密布,手紧紧撵着自己的衣角,却又想,这里到底是天理昭昭的地方,不至于出什么事。

走出回廊,她进了一堵小门。脚下是冰冷的土路,两侧是高耸的石墙,压抑而阴森。

他们拐进左手边一条狭窄的巷子,刺鼻的腐臭扑面而来,沈宁欢毫无准备,皱眉捂紧了胸口。牢房是方砖严丝合缝垒成的,墙上开一道低矮的门,除此之外,没有窗和其他通风的地方。奄奄一息的低吟断续传出,像将死之人的呼救。她战战兢兢埋着头,没有勇气往牢房里看。

“沈瑄就在这。”狱卒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沈宁欢闻言,急急往铁门内张望,一颗心都被提了起来。

牢房里有一个蓬头垢面的人,他被锁在桎梏中,垂着头,几乎看不出那就是平日里气韵从容的沈瑄。

“哥哥?”沈宁欢颤声问道。

那人僵硬地抬起头来,混浊的双眼倏忽亮起一点光,“你怎么来了?快回家!”

语气很强硬,可声音完全是哑的,透着藏不住的虚弱。

沈宁欢的手在发抖,她再傻也知道怎么回事。

“他们、他们已经用刑了?”

沈瑄见她着急,尽量用云淡风轻的语气回应:“没多大事……打了几棍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