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亦送沈宁欢到南辰大街路口,正想告别,空旷的十字街口却忽然刮起一阵不小的风。
细沙夹裹着飞絮扑面而来,沈宁欢蹙眉,眼睛也微微眯上,片刻后却发觉风没吹来,她睁开眼一看,原来是林亦抬手替她挡住了。
风停了,那人微俯身,歪着头凑近,对上她的视线问:“可迷了眼睛?”
“没、没有——”沈宁欢错开眼神,怎知忽地鼻尖发痒,一个喷嚏猛打出来,“阿嚏!”
她脑袋往前一磕,结结实实撞在林亦胸口上。
“……抱歉!”沈宁欢懊恼又尴尬,偷偷抬眸看他一眼,目光又慌不择路移向别处。
林亦没说话,定定凝视她良久,在沈宁欢准备再次道歉的时候,忽然轻声问:“是不是飞絮惹的?”
她目光一动,想想确实是如此,于是老老实实道:“嗯……似乎每到了这时都有点儿,不过也没办法,谁让这一带都是梧桐呢?”
“嗯,我知道了。”他认真点头,仿佛答应了一件重大的事,转而又笑道,“脑袋没有磕疼吧?”
虽是玩笑话,但至少让沈宁欢知道他没有介意,心里放松许多,抿着嘴角冲他摇摇头。
她正要告别,那人忽然抬手抚过她的发顶,动作轻轻的,像绸缎一样温柔。
他的衣袂在左肩亲密擦过,窸窣作响,沈宁欢微微敛住了呼吸。
“有树叶。”清润的嗓音在头顶响起,如涓涓泉水,淌过她心头。
沈宁欢不假思索点了点头,稀里糊涂道:“……谢谢林公子。”
“不必。”林亦仍然温文有礼,可语气较当初已亲近许多。他遥望沈府大门,又温声嘱咐:“早些回家吧,路上当心。”
“嗯。”沈宁欢不知不觉对他的叮嘱已经照单全收,认真应了声,回头往长街深处走去。
此时已接近申时,天色变得不那么明朗。浓云交织,正午的烈阳渐渐隐去,沈宁欢走了段路,停下来,往远处举目眺望,整条街道仿佛都被蒙上了一层淡灰的薄雾。
街道的尽头就是沈府了,她正准备往家里赶,却见父亲带着几个人从沈府出来,上了马车,行色匆匆的模样。车夫扬鞭,马车拐过了街角,往东边驶去。
这是去哪儿?她纳闷,去商行的话是往她这边走,也不是去西市,东边多是朝廷官署,普通百姓很少去,也不被允许随意进出。
沈宁欢带着疑惑走进家门。
门口扫地的小厮低着头,恭恭敬敬道了一声:“三小姐回了。”
“爹去哪儿了?和你们交代过吗?”
小厮慢吞吞摇头:“老爷只说晚点儿回,没交代别的。”
“那哥哥有什么消息吗?”沈宁欢心中莫名不安,追问他。
小厮愣了愣神,忽然说:“对了,二少爷下午又来了封加急,马车一时半会儿好不了,他今晚得在寺里过夜,明早回。”
“明天?!”沈宁欢觉得这事儿太古怪了,不知怎么突发奇想,会和爹这趟出门有关吗?
她心神不宁回了屋,也不想吃什么东西,只是抱着奶黄包出神。
天黑的时候,她听闻父亲终于回府,心中不安,披了件裘衣,脚步轻轻出了自己的院子,去回廊偷偷张望。
夜色中人影绰绰,只见沈知行一行人穿过回廊,默然往大院走去。掌灯的是孙管事,脸色疲惫,父亲低着头,看不清情绪如何。到了垂花门,他回头和众人草草交代了几句,便独自回屋。
沈宁欢只听到父亲声音有些哑。
整晚她都是提心吊胆的,因此天蒙蒙亮就醒了,一醒来便觉得头痛欲裂。她还记得,夜半做了许多光怪陆离的梦,有家里人,居然还有林亦,他高高在上,有些遥远,这和往日的清贵之气并不一样,带着不容触犯的威仪。沈宁欢记得非常清楚,他衣摆缀着繁复精美的鎏金花纹,是平日生活里见不到的纹饰。
沈宁欢慢慢坐起来,用指尖揉了揉额角,长舒一口气。
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小姐,小姐?”兰鸢蹑手蹑脚走进来,呼唤声也很轻柔,见沈宁欢坐在床上,讶异道,“你这么早就醒了啊……”
“什么事?”沈宁欢拿了件外衣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