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子从来时之路一溜烟去了,他胖墩墩的,爬窗户倒很灵活。
窗外婆娑的花影摇曳,绯花探入窗棂,安静得如一场花雨,只将室内衬得更加幽僻宁静。闻锦回眸朝苏洵然微笑,他抱着毛团傻兮兮地朝闻锦问好,她忽然坐了下来,伸手扣住了他的上衣。
少年怔怔地,脸颊蹭地红如滴血。
闻锦将他的腰带解下来了,手指顺着衣襟边缘,轻轻拉开,少年有些抗拒,脸颊已红透得堪比窗外的石榴,灼灼灿烂。闻锦忽然不敢再动手,她畏了。
她不敢看。
少年趁势一把将衣裳抓住收紧,脸色晕红,又羞又怒地瞪她。
只瞪了一眼,便收了势头,又傻兮兮地抱毛团了,毛团在掌心揉揉地蹭着脑袋,闻锦忽然拥上去,嘴唇亲吻上他的唇,少年直了眼珠,愣愣地等着自己被轻薄,闻锦微微喘着松开他,直视着他的眼睛,“我,吃醋了,不能有别的姑娘亲你。”
“那天……”闻锦心烦意乱,咬唇道,“我……这是还你的。”
苏洵然听不懂,便怔怔地听着。
他以为他们现在这个状态,仿佛闻锦才是遭到强吻的那个,他委屈地耷拉下眼帘来,一声不吭地抱着毛团背过身。
毛团朝身后的闻锦吐着粉红的舌头,眼珠滚圆,似在笑话她不知羞。
闻锦愈发觉得委屈不平,“我……从没被别的男人亲过。”
少年发丝间的耳朵动了动。
闻锦烦躁地从怀中摸出了那缕缠成结的头发,手指抚过,“不管你信不信。”
毛团忽然从少年的手里挣脱出来,跳到了闻锦手心,闻锦将毛团伸手摸了摸,见毛团要舔她手里的头发,闻锦又不乐意了,将青丝收起来,低声道:“这是姐姐现在最重要的信物了,不能给人的,不,不能给狗的。有了它,苏洵然他就是我的人了。”
少年的耳朵蹭地红成了一朵花。
他伸手捂住,掌心都是烫的,全身都在发烫。
屋内好半晌没有声息,只有闻锦时不时地与毛团说上一两句话。
夏风拂过花梢,嘉树浓阴清圆,从花木之间看窗外的景色,只能远远窥探得一点碧瓦红墙、朱檐紫穹的影,闻锦望着出神。
她决意舍弃苏洵然那晚上,哭了一整晚。
闻锦不喜欢在苏洵然面前哭,露出软弱,但她并不是个坚强的姑娘,她还是会在母亲的怀里哭到哑声,哭到累着,累得便在床上睡着了。
她不想放弃苏洵然,如果不是被逼得没法,她绝不会走上这条路,她心里比苏洵然还难受,不能发泄,不能表露,不能在他面前说一声委屈……
可她真的委屈。
沉默之中,传来一声低低的嗓音:“闻锦。”
如一把琴,拂过末端那根丝弦,声音只轻轻一个弹响,便杳然无痕地消散。
闻锦恍惚一惊,骤然由跪坐直起了身,朝苏洵然爬了过来,少年只是嘤咛哼了一声,脸颊烧成了一团火似的,闻锦从未见过他这么烫,惊愕地伸手抚他的脸颊,如一团火,闻锦惊呆了,“来人!来人!”
她朝外喊人,这偏院还是有不少随时待命的,不然小太子方才不可能从窗户爬进来。
立时便有人冲入,苏洵然浑身滚热,神志不清地抱住闻锦,眼睛都睁不开了,还胡乱地喊着“闻锦”,闻锦拖不动如今的苏洵然,幸得宫人赶来及时,及时地将俩人分开了,四个内监将苏洵然抬上拔步床,闻锦便在一旁守着,过不消多时,冷毛巾被敷在了少年额头上。
此时他全身冒红,又查不出原因来,御医一前一后地走来,抓住苏洵然的胳膊,将他定在床板上,另一个便手起针落,几根细长的银针微微发颤地被插到苏洵然头上。
闻锦搓着手紧张地守在一旁,看他们忙前忙后,过了许久,苏洵然胡乱喊着“闻锦”的声音才终于停了,人已经睡过去了。
御医便走回来,闻锦追问:“大人,方才洵然一直唤我的名字,可他清醒时却仿佛不记得我,这是……什么缘故?”
御医将手在宫人捧来的金盆里洗了,用干燥毛巾擦拭手,蹙眉朝闻锦耐心解答疑惑:“将军喝了整壶毒,如今神志有损,但他这不是失忆之症。我们人总是几脏通几窍的,说不准牵动一发,便又引动全身了,将谁卡在心坎上时时念着,便总会想到她,我想,这或许也是人希冀安慰,迫切地渴望安稳的一种本能。也许这样,将军身上的痛能少点?”
闻锦茫然地听着,一时全身麻木,无限悲伤。
“所以,他醒了还是不记得我?”
御医挥手,“将军这不是失忆,他当然记得你,只是,行事不再如以前了,他眼下只有五岁孩童的表达方式。臣想,这种毒实在奇特,解毒系一肯綮。”
“那是什么?”
御医见闻锦忧心如焚,便也不瞒着她这重要一环,“不瞒你说,陛下与臣等都以为,是你。将军现在,心里只有你,你看出来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