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文澜永苍两国质子回归之事在宣政殿议开。
质子回归乃两国心照不宣的决定,大家毫无异议,至于这杀他们永苍士兵无数的文家之后白谦要不要回去,少了近三分之一的朝廷命官纷纷站队。
白谦不凡,放回去等同纵虎归山,还不如为他们永苍所用,当然这样说显得长他国志气。以荣国公为首的官员表示,“白谦师承永苍天一大师,自然也是永苍的人。”颇有“拜鸡随鸡”的意味。
北郡王则更直白,道:“两国合约言明归还的是双方身份贵重的皇子,白谦不在约定之内。”
礼部尚书为代表的保守派则不赞同,大概意思是做人要讲诚信,当初人家也是一换二,理应怎么来怎么回去。况且白谦是天一大师的徒弟,扣留白谦此举恐会冒犯了天一大师。
只是保守派的意见微不足道,而皇帝早有裁决,大手一挥,正准备赐下口谕,不料,意外突发。
悬在皇位后上方的匾额竟毫无预兆“砰”的一声掉在了地上,百官瞠目结舌,连唤“护驾”。要不是徐福海眼疾手快以身护主,恐怕血洒殿上。
皇帝受惊,殿上一片混乱,好好的早朝草草收尾,早就拟好的圣旨被搁置。
宫里宫外却流言四起……
天一大师是永苍神一般的人物。二十年前天灾降临,百姓民不聊生,后还爆发瘟疫,祸及南安城,太医束手无策。后天一大师亲自诊断,亲尝百草,配了痊愈的方子,免了永苍的动荡。
十几年前异姓王逼宫,滥杀无辜,手段残暴,天一大师以一己之力,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人送进了地牢!
天一大师的种种在永苍说得上是神迹,更别提他先后救了永苍皇三次。
世人传言天一大师是天神弟子,如此让人敬畏的存在,好不容易收了个徒弟,朝臣乃至永苍皇却想着算计人家,这不是等着遭天谴吗?要知道落下的匾额上面赫然写着“正大光明”四字。
市井舆论愈传愈烈。
永苍皇异常恼怒,命人彻查匾额掉落一事,无果,倒是有人在上面发现了几只白蚁,断口呈白蚁腐蚀自然脱落状,无一丝人为痕迹,却脱落得不带一丝犹豫。
匾额早不落晚不落,偏偏在他准备口谕的时候掉落,姚是永苍皇也不得不怀疑,莫非真是上天的警示?
天一大师的存在本就是个迷,正是这个迷让国师不敢轻举妄动。
当天晚上皇帝旧疾复发,高烧不断,再醒来已是三天之后。想到自己三次差点命丧黄泉与难以抑制的百姓舆论,永苍皇不得不重新考虑白谦的去留。
思量一番,永苍皇再次召集近臣,隔天颁旨,赐文澜四皇子、卫国公府白公子十日后启程返文澜国。
十日之后,正是东方孤诣出关之时。
——
近日,文澜国南边的平央城并不太平。
先是平王嫡子萧铭恩失踪了,被人在后街找到的时候身无一物,传言他因纵欲过度,将后生不举。平王大怒,把当天与萧铭恩有染的女人全部处死,足足有十六人。
之后,平王妃引荐某巫族族长,为重振儿子雄风,暗中掳掠童子三百囚禁于平王别院。同时平王庶子扣押平洋湖富商货船十八艘,平央城物价飞涨。
几天前,王老爷暴毙,然后是巡抚大人之子,富商秦老爷,他们均死在女人榻上,官府介入调查,发现与死者相关之人均出自同一处。
终于祁瑞收网。
花娘、罗炎、范知府以及平王管家人赃并获,不日将扣押回京。白雅、郭尉、玉蔻平央城汇合。
前天,百姓围堵喝花酒回府的萧铭恩,侍卫防卫不及,萧铭恩死于百姓拳头之下,涉及此事的五十六名百姓被铺。当晚,平王庶子萧铭宇乘花船夜游平洋湖,船因故障下沉,附近的渔民、商船无一伸出援手,平王庶子落水下落不明。
“这端王世子是个人物。”子乌先生极少称赞人。
“借嫡庶之争,给平王一顶以权谋私、残害百姓的高帽,勇气可嘉,就是不知道皇帝那关过不过得。”温如钰摆弄着手中的棋子,哪怕快输了依然一脸温和,当真公子如玉。
“思虑不全,你这输得不亏。”子乌先生的嫌弃让温如钰无感,袖子一甩,风流倜傥地看向一旁的白谦。
“听闻我们的四皇子近日在搜罗奇珍异宝,献给当今皇上,如钰不才,前几日恰好得了一块宝玉。”温如钰乃皇商一枚。
“宝玉?”子乌先生看了眼坐着犹在写信的白谦,问。
“浑圆剔透,无一丝杂质,冬暖夏凉,最重要的是近毒变色。”可费了他好大一番功夫。
闻罢子乌先生点了点头,也没有多罕见,上次他们才得了一个近毒变色的银镯,不过玉总比银镯要华丽些,倒是适合献给皇帝。
白谦起身,把信给了一旁的暗卫,后站在温如钰身旁,右手捻起一颗白子,白子所到之处有如自投罗网。
“诶……”现在竟然连公子也欺负他!温如钰一贯温和的脸忍不住龟裂,然而走了几步之后,子乌先生越发谨慎,温如钰恍然大悟,异常兴奋地再投身棋局。
“公子,该启程了。”白棋敲门。
“再会。”白谦朝两人点头,出了厢房,白棋上前及时把门关上,视线被阻,谁也不知道里面有两个下棋人。
——
深秋绿叶不多,岸边的柳树萎靡不振,就连湖里的锦鲤也懒洋洋的。
白雅一袭云霏妆花缎织水蓝锦衣,梳了个简单的发髻,素面朝天坐在院子角落。
榕树下,桌子旁,她在捣弄什么?
倚在树边的郭尉轻抬眼皮,看了眼走近的祁瑞,面无表情。
这是让自己不要出声?
看着专心致志的白雅,再看郭尉颇具警示意味的眼神,祁瑞觉得自己这个主人做得有点憋屈,但在经过郭尉的时候还是忍不住丢了一瓶药给他。
白雅还在桃花村的时候,郭尉因夜探平王府身负重伤,只是白雅不知道,祁瑞算了算时间,他的伤口应结疤了,不该再用之前的药。
正专心致志的白雅全然没有注意到两人的互动。在接连失败了三次之后,她越发冷静。
勺了两勺白色粉末,随着下面蜡烛的加热,慢慢添水,又从旁勺了半勺透明液体。
“玫瑰露。”白雅专注于手中的搅拌,察觉到背后有一道阴影,只以为是玉蔻。
祁瑞看着头也不抬的白雅,对瓷器里冒烟的白糊感到好奇。
桌上摆着五六个白色瓷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