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1 / 2)

永苍明治二十八年,永苍大皇子赫连烨逼宫国都南安城,兵临天子脚下,举国上下一片惶然。

“逆子!”还在朝上的永苍皇震怒。

“父皇年迈,儿臣恳请父皇颐养天年!”赫连烨直挺挺地跪在宣政殿,沾着血渍的战袍散开,在地上渲染出一片骇人的鲜红。

“放肆!勾党结私、残害忠良、刺杀手足、逼宫南安城,接下来你是不是还要弑父夺位啊?”永苍皇怒指赫连烨,硬生生地把喉咙里欲喷出的血咽了下去。

赫连烨桀骜道:“上位者,能者居之,这话还是父皇您教的。”

门外,黑压压的步兵逼近,声势浩大。赫连烨径自起身,直视龙椅前被气得满脸通红的永苍皇。

要不是父皇迟迟不立太子,皇贵妃的地位直逼母后,他不会趁东方孤诣闭关逼宫。

“狼心狗肺的东西!”

永苍皇深吸了一口气,道:“你就那么想坐上这个位置?”

“儿臣既已站在这里,就没有回头的道理!”

永苍皇身子晃了晃,身后的徐福海欲搀扶,却被挥手打退。

看着惶恐不安的心腹与不敢直视自己的反臣,永苍皇突感疲倦,半饷没有说话。

“……当真不自量力。”永苍皇幽幽说道。

赫连烨皱眉,看永苍皇的神情,失望大于不安。

然而京城五万兵马均落他手里,阻碍之臣早被他当场斩杀,便连他的心腹也被他困在府内,还有谁能阻止自己?

然而,他总觉得哪里不对。

细细地把逼宫的细节理了一遍,赫连烨突然心感不妙。

今日的一切似乎顺利得不可思议,他们先是轻而易举地把忠皇党旭王等人围困在府内,然而被他斩杀的大多是二皇子党派之人。还未开始逼宫的时候,被他派去暗杀二皇子以及其他皇子的人就已经告捷……

刚刚他就听到了步兵的声音,现近半个时辰过去了,步兵仍未进来……

赫连烨猛地回头,发现不远处,步兵整齐有序地停在门口两侧,领兵之人不是他的心腹,竟是本该死在郊外的二皇子赫连煊!

“你不是死了吗?”赫连烨一脸惊骇。

赫连煊同样身穿战袍,慢条斯理地给赫连烨行了个兄长礼后,颇为嘲讽道,“大哥派去杀手眼力不佳,一不小心杀错人了”。

杀错人?赫连烨想起那无所不能只手遮天的国师,据闻东方氏祖先乃巫族之家,不仅会种盅还会罕见的易容术。

他被算计了!

如此大反转,胜败已分,赫连烨狠狠地吸了一口气,依旧高扬着头颅。

他不甘,作为正宫嫡子,却从未被正名!这龙椅本该是自己的!

赫连烨直直地看向永苍皇,满眼的质疑。父皇当真要杀了自己让赫连煊继位?让东方家族独大?让他们永苍易名?

陆续赶来的禁军把宣政殿反贼团团围住,得知大势已定,赫连烨捏紧拳头一声不吭地站着。

永苍皇又恢复了以往的运筹帷幄,道:“来人!”声音却罕见的沙哑。

禁军听令,让跪着的反臣越发颤抖。

“赫连烨意图谋反罪不可赦,即刻打入天牢,永……不得释放。”

赫连烨跪下,看向面无表情的永苍皇——他的父皇,冷漠而苍老。

终于,成王败寇,赫连烨叩首领恩,头却似有千斤重。

禁军左右驾着赫连烨正准备带下去,赫连烨突然想起什么般,忙挣开左右之人,爬到永苍皇脚下。

“儿臣恳请父皇放过母后,此事母后并不知情!”他差点忘了,母后被她药晕在寝宫!

“不知情?不知情你怎么偷的兵符?”近日,他的身边只皇后一人侍疾,他原以为那是女人的嫉妒心作祟,看在夫妻一场,便允了她的任性,不料,最毒枕边人啊!

父皇竟然以为兵符是母后给自己的?他就说,为何一切如此顺利,看着就像天助我也,原是有人推波助澜坐收渔翁之利。

赫连烨狠狠地瞪着一脸平静的三皇子,道:“父皇,兵符并不是母后所偷,是儿臣的人,母后是无辜的!请父皇彻查!”赫连烨忍不住慌了,他罪有应得,但逼宫一事皇后全然不知情!

然而谁会相信那个在后宫飞扬跋扈的女人私下竟屡劝自己要听父皇的话?

赫连烨急得眼眶猩红,他不敢想象,没了恩宠,向来肆意的母后如何度日?

看着赫连烨少有的失控,二皇子赫连煊垂下双眼,眼中似有东西在闪烁,忽明忽暗,最后一片孤寂。

“现你没有求朕的资格。来人,带下去。另,皇后教子无方,德行有亏,剥夺封号“德熙”,永禁昭华殿!”同样是终生软禁,至于其他人,他有的是时间清算!

永苍皇看向一旁安静的赫连煊——他的“爱子”,语气平平:“你这次立了大功,可想好了要什么赏赐?”

“儿臣不敢向父皇讨赏,反而十分惭愧。”赫连煊直挺跪下。

“惭愧?”

“前几天儿臣看到皇兄多次出城,猜测定不寻常,却未多加查探。若儿臣早日发现或加以警示,今日皇兄就不会有宣政殿逼宫一举,父皇也不会陷入为难之境。”赫连煊以额贴地,背上的目光怀疑且严厉。

刚痛失一子,永苍皇并没有慈祥半分。

“此事不怪你,你被追杀,还能想到要护住宫里的手足,极为难得。今日一事虽不光彩,却可引以为鉴,明白了吗?”

“儿臣定当谨记!”赫连煊极为郑重地叩首。

永苍皇扫了一眼座下之人,连下几道皇令,颇有壮年的魄力。

皇朝历劫,后面必有一番腥风血雨。

“都退下吧。”永苍皇脸带颓然,徐福海猜测皇帝这是累极了。一个招呼,众人要么被拖下去择日处斩,要么小心翼翼退下。

“你说,朕是不是老了?”声音苍老无力。

“皇上您的身体正值壮年,只是……您的心累了。”徐福海给下面收拾的太监丫鬟打了个眼色,正收拾的人越发小心翼翼,随后给坐着的永苍皇斟了杯热茶。

一人一茶,在明亮的宣政殿,颇显孤寂。

一刻钟后,永苍皇的眼中重新蓄起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