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朝被暖气烘得鼻尖都冒汗了。
“接电话前,你要说什么的?”他问她。
哦,她原本想说,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去了。
眼下,看脱下外衣的慕行云,在夜幕剪影里驾车穿行,白衣露额短发,两鬓铲青,很干练的侧脸,有三十而立的持重也有猜不透年纪的少年皮囊,奚朝突然觉得逾越了。
某种程度上,他是比沈约更不能及的一个幻像。
这些年,他们并不活在一个时空里,奚朝除了时常听到他的名字,其余真得什么都没有,她也觉得很荒唐,荒唐到,自己的一颗心,由不得自己去把控。
也许他只是她少女怀春的一个载体罢了。
她只看到他的光,耀目夺彩,正如一颗宝石,没有不欢喜他的理由。
等回过神来,才发现,囊中空空,她要不起。
“没什么。”奚朝淡薄的口吻,对于慕行云的礼遇,不热衷也不推拒,一切回归到最质本的样子,简简单单只是吃他一顿临时邀约的饭。
*
临江的一家西餐厅,今天大小算是节,晚上八点的档口,不该短客源的,可是餐厅里真得寂寥无声得那种。
直到值班经理等慕行云携女伴坐下后,悦色地问他,慕先生,现在可以上菜了嘛?
“上吧,”慕行云歪坐在圈椅里,落地玻璃幕墙外的江面远景处,有烟花在散漫,“你看你喝点什么,如果红酒不能胜任的话。”他后半句是朝奚朝说的。
奚朝简单翻了下酒单,最后只要了杯苏打水,纯粹是这里的酒水贵得离谱。
说是慕行云请她吃饭,但他没做东的自觉和热情,只朝她扬扬下巴,示意她可以吃了。
其中一道前菜侍应生介绍,意式牛肉沙拉佐鲔鱼酱,酸的口感大过甜,不太合奚朝口味,只吃了一口,她便放下了手里的刀叉。
对面的慕行云一副不参与进来的隔岸感,一只手撑在太阳穴处看出她的不对胃口,微微挑眉问,“不喜欢?”
奚朝摇摇头,吃另外一道北海道干贝佐白可利酱。
直到再闷声吃主菜牛排,她总觉得头顶上有目光在盯她,抬起眼眸,又错觉落空,慕行云在自饮一杯红酒,被奚朝连番多看几眼,他也不无脾气地出言打发她,“想说什么?”
是有些话想说,不过好像没资格也没立场说,奚朝按捺又按捺,最后捡了句无关痛痒的,“你不吃?”
“你管好你自己的嘴巴就可以了。”
挨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奚朝识相地闭嘴了,她想最快速度地吃完这块菲力牛排。
慕行云再喝第三杯酒的时候,奚朝吃光手边的食物,连同盘里的配菜。
他们各自餍足,一人酒,一人菜。
慕行云还在心里蔑笑,到底还是个读书的孩子,吃个饭,用得着这么实在嘛?
他刚想开口捉弄她,吃饱了嘛,没的话,他这份也给她。
“我要先回去了。”她倒先开口了。
学校宿舍有门禁。
还有甜品和咖啡没上。
慕行云看了眼腕表,“好,我找人送你。”他喝了酒,本想打电话叫司机小陈过来,却听奚朝说不用了。
“这里靠四号线,我可以搭地铁回去。”
眼前的人执意,慕行云也不勉强,左右她没喝酒就是了,外面还不算太晚。
今天搁心上盘旋的事有点多,他总觉得忘了件什么,又一时想不起来。
奚朝站起身,套上她的短袄外套,一本正经地望一眼坐在原位的慕行云,与他说再见,也说谢谢,还说了句什么,她声音太轻,抑或他空腹饮酒,有点上头了,听不分清。
“什么?”
“……,你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