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朝对于杨小姐的第一印象就是肤白貌美,长发及腰,坐在餐厅的余光之下,真真白得发光的那种,剪袖的雪纺衬衫,随着她端起汤碗的微微动作,袖口很自然地滑到肘弯处,纤细的手腕上戴着块最职场干练的手表,没有别的任何女性配饰。
托腮细心聆听主人的待客之情,那种经年累月的涵养,饶是奚朝一个小女生也有几分迷恋。
“我们在周律师家见过。”
杨清似乎依然不大记得,但也很温和地朝她回应。
期间有护士过来跟她说话,……胚胎排出完整,回去按时服药,及时复诊。
奚朝有限的生物知识后知后觉地明白了,杨清是来做……药物流产的。
可是……
“你还好吧,我有什么可以帮你的?”
杨清还得交费取药,奚朝接过她手里的病例和医保卡,“我帮你去吧。”
杨清没说好但也没拒绝。
待奚朝取完药,再折回来的时候,杨清脸上有冷汗之后的无限惨白羸弱之状,她头一句朝奚朝开口的话便是,“请别告诉慕行云。”
奚朝木讷一秒,嘴比理智快了点,“你……是慕先生的……嘛?”
杨清苦笑望她。
“抱歉,我不该问的。”
“不是他的,所以你不能告诉他。”杨清这话听起来像玩笑又像是苦楚。
奚朝彻底迷糊了,但她也知道闲人莫论他人非的道理。
她打电话给妈妈,让她先回去,说医院遇到了个朋友,她正好送朋友回家。事关慕行云的隐私,奚朝没敢让妈妈知道。
杨清说她开车来的,不过眼下这个状况,她也不能开了,如果奚朝真愿意送她回去的话,就麻烦她开这一趟了。
奚朝听清她的话,倒是又几分为难之色了,“杨小姐,我打车送你回去吧。”
哦,杨清权以为她没有驾照。
奚朝秒怂地承认,“驾照拿了一年,但是我不敢开,为了你的生命安全,咱们还是打车吧!”
杨清撑着些精神,笑着点头应允了。
*
次日,奚朝发现昨天杨小姐就诊的病例和医保卡,被奚朝结账的时候顺手塞到了她自己的包里。
昨天送杨小姐上楼后,奚朝没停留多长时间就离开了,忘记给人家了。
眼下有点棘手了,她没杨小姐的联系方式,明天她又得去学校报到了,这病例和医保卡也不能不给到人家!
奚朝想了想,还得再跑一趟。
她凭着昨天的空间记忆,折返了去,想着对方的身体状况,多半是在家的,屈指已然决定叩门了,却发现门好像没从里面完缝带上,一门之隔,奚朝似乎听得见里面有争吵的声音。
男人的声音,几乎叫奚朝瞬间脸上有了微表情,她直觉很不好。又自觉来得不是时候,脚下立刻想掉头走的时候,她听见慕行云很淡漠很冷静的声音,像冬日晨光熹微里的白霜。
“很抱歉,我不能接受自己的女人不作声地就拿掉了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孩子。”
“行云,我不是一时意气,也愿意承担所有后果。”杨清的声音。
“什么意思?”
“就是你意会的意思,我不希望我爱的人,结婚的念头,只是为了给他父母一个交代,一个仪式感。我也不认为我对于他的存在价值,最终的走向,势必要生一个孩子才能升华!我觉得你们慕家定义下一代的意义已经畸形了。”
“我明白了。”
接着,门突然划开一道幅度,奚朝站得太贴门,门里门外的两人都没料到对方的存在,慕行云推门的力道太狠,奚朝生生接了门的所有惯性力。
她胳膊肘弯处也被门上的把手碰蹭掉一处皮。
吃痛地抬起头,生受了慕行云眼光里所有的质疑与审视。
他没任何言语招呼她,始终端着那高高在上的体面与斯文,不徐不疾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