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唇动了动,瞿铭坐回原位,眼角的余光正好看清邱丹生脸上的神情,不悲不喜,不嗔不怒,仿佛木匠手里头把弄的傀儡面具,丝毫没有生气。
怔了怔,他只听到自己无奈地道:“你在恨我?”
他对他用了心,动了情,可靠一步步算计结的果,未免过于苦涩难食。
邱丹生垂着头,嘴角弯起,轻笑道:“从未恨过,瞿铭,即使不是你,也会是他人。”
毕竟前世逼他自尽的人不是现在的瞿铭,何况自己亏欠他甚多,一报还一报,扯不清谁欠了谁。
“贡院内对我有偏见的贡生不止一二,我自知为人处世颇落人口舌,怪不得他人不愿助我澄清。”他长出了一口气,神情有些嘲讽,或是黯然。
床榻附近过于昏暗,瞿铭起身点燃蜡台上的红蜡,跳跃的红光映着他的脸庞,不至于如平时般冷硬。
微微地抬起头,邱丹生望着瞿铭挺拔的背影,眼中的亮光悄无声息的熄灭了。
“轰隆隆。”天际处隐隐的传来阵阵雷声,劈头落下的雷光照亮了邱丹生脸上的死静,看起来十分的疲倦,像是无路可走的困兽。
许久,只听到他惨淡地笑了起来,瞿铭陡然一僵,却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瞿铭,你该明白我为何单身一人离开边塞,将军估摸不出一个月就要班师回朝,现今营里,来的人不出意外便是前来交接的人,再留下去,他们能容得下我?”
额头上淡青色的血管隐隐的凸显,他几近咬的下唇血肉剖离,猛然捶打着床面,“倘若等到军权交接之际,他忙着栽植自己的亲信,我若是腆着脸面硬要留下,大抵会连尸首都不会给我留下。”
瞿铭的瞳孔微微收缩,军令如山,人命如蝼蚁,这个道理,但凡上过战场的男子几乎都明白,军营里从不缺人,更不缺怎样弄死一个人。
“我帮你。”他哑声应道。
愣了很久,邱丹生以着极为缓慢的速度抬起头,定定的望着他的背影,恍惚道:“何必。”
是啊,何必帮他,又何必为难自己。瞿铭不明白怎么会喜欢上一个白眼狼,侧着身,他俯视着低头失神的邱丹生,不是没见过比他风华出众的人,怎么就栽在他手上了。
“我不知道。”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这个问题,还是不知道为何要帮他,瞿铭真的不知道。
只是不想为难他了,他当真是怕了他了。
所以不如索性成全了他,顺便成全了自己。
这结果,似乎渐渐与他的初衷南辕北辙了。
“谢谢。”邱丹生迟缓地应道,像是找不到其他词语一样茫然、呆滞。
纵然瞿铭有千般不是,可在军营里的日子,他终究是亏欠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