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夜间湿寒入骨,瞿铭邀了邱丹生一同饮酒取暖,期间,仆役来来回回了三趟,最后瞿铭烦了,干脆让他们退下,自己与邱丹生把酒话聊。
邱丹生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只觉得浑身热乎乎的,头也开始晕乎乎的,他撑着额头,眼前的酒壶都看的不真切了。
三个?还是四个?
瞿铭好笑的看着邱丹生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后的影子与树影几乎融成一片。
“我送你回房。”夺走邱丹生手里边的酒鼎,瞿铭还来得及放下,只见他醉眼迷蒙的趴在他的肩膀上,伸长手臂,叫道:“还没喝完,给我好不好?瞿铭。”
没想到邱丹生一旦喝醉了,会抱着酒坛子不放。瞿铭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会和自己亲近。
“丹生,你喝醉了。”搀扶起浑身乏力的邱丹生,他放低了语气道。
“醉了,我醉呢?”邱丹生匍在他的胸口喘息,懵懂的神色令瞿铭不由得温柔体贴起来。
看来以后还是要限制丹生饮酒,免得在别人面前露出这种表情,徒生无谓的敌人。
“我带你回房。”瞿铭不是拖泥带水的人,搀扶起邱丹生,还没走几步,邱丹生挥开他的手,半弯着身体,按着额头,苦恼道:“我不要。”
他似乎很讨厌眼前的人,但他为什么……会讨厌他?
“我忘记了什么?”他呐呐道,眼角眉梢都是困窦。黝黑的眼眸里映着瞿铭的身影,随后,他歪着头,抬起头,手指沿着瞿铭的脸庞往下触摸,恍惚间,他缓缓的扬起一边唇角,滚圆的指尖戳着瞿铭的唇瓣。
“忘记了什么?”瞿铭有心顺着邱丹生的话题走,不把他的失礼放在心上。
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一件他一直很想做的事。邱丹生努力的回想起沉淀多时的回忆,忽然,他眼睛一亮,用力的扬起手,一声重重的捆掌声响彻了此刻的寂静。
邱丹生看着自己的手,笑的很开心,脸上的笑容是瞿铭从未见过的轻松自在。
没想到他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打起人来劲头那么大。瞿铭揉揉红肿的脸颊,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人打脸,这滋味不可谓不新鲜。
“原来打人会这么开心。”邱丹生打了个酒嗝,耳尖子都微微泛红起来。抬起脚,想要往前走一步却趔趄了下,“小心。”瞿铭适时的伸长手臂,抱住他。
有人的眼睛揉不得沙子,有人的心里哪怕插着一把刀,也能与人谈笑风生。
可是他做不到,他做不到无动于衷,做不到波澜不起。趴伏在瞿铭的胸前,邱丹生心想,如果他是瞿铭,那么众人还敢欺凌他一丝半点。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都是读书人。”
“瞿铭,我……不想再留在书院了。”
……
揪紧瞿铭的衣襟,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踩低捧高本是人之常情,他不是不恨,是无法去恨。
如果他不是邱丹生,如果他不是百无一用的书生,如果……他有自保的能力,那么他何必生生受人折辱,却无法发作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