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铭走的时候,邱丹生还在发呆,连他何时离开的,都没有发觉。
隔日,有人送来一件狐白裘,皮料又轻又暖。
邱丹生身上的羊裘是从家乡带来的,算不上名贵的物件,当他收下狐白裘时,一同求学的贡生露出又羡又妒的神情,就算再不懂黄白之物,也知晓狐白裘是个稀罕物。
气候愈发的冷了,久居江南的他受不了寒。起居里时常烧着炭火,既不是院里发送的煤炭,那一点就起烟的次货,也不是西街随意买来的木炭,他的内室里点的是一寸香,不过两指厚的木炭,点燃的时候会弥漫着类似梨香的味道。
江流来找他的时候,嗅到香味,脸色变了变,本来就是个难以藏话的主,这下子一点就燃,朝着邱丹生冲道:“你当真为了享受就卖了自己?!”
邱丹生翻身面对安置在榻上的立柜,拉开抽屉,抽出一条毯子,盖住腿部,不紧不慢地道:“事已至此,难道非要双方弄的玉石俱焚才肯罢休?”
“三贞九烈是女孩家才玩的把戏,你要我一哭二闹三上吊?”
邱丹生的接连质问令江流招架不住,可他是一心一意想要邱丹生好,为他收敛了自己易怒易暴的性子,为他的事儿再三奔波,只是因为他要的是以前光风霁月的邱丹生,不是现在自暴自弃的邱丹生!
“你明知道他人说你说的多难听,你还不多加收敛,反而连琴室都不多去了,阮芾师父该有多伤心,你可知道?”江流愈说愈怒,几欲恨铁不成钢。
邱丹生生长在金陵,湿冷的气候令他腿脚在气候转冷的时候会微微抽筋,现今有了一寸香,这个冬天就好过多了。而江流对他的误解,他不想反驳,至于为何不去琴室的原因,他实在无法对江流细说。
张越的事始终是悬在他心头的一把刀,凌迟的不仅是他对阮芾的尊敬,还有张越短暂的寿命。
见邱丹生陷入自己的思绪中,江流脸色极度难堪,掀开他的毛毯,摔下摆在榻上的茶几,讥讽道:“你什么都不在意了么?”
邱丹生可惜的看了眼碎了一地的茶具,捶了捶受冻的腿脚,不甚在意地道:“你要我现在跑出去,抓住一人就说我和瞿铭没有丝毫关系?”
“呃?”江流怔忪片刻,思及书院内无人肯为邱丹生说话,颓废的坐在他一旁,按住榻子,忍着怒气道:“难道你要坐以待毙?你分明不是贪图富贵之人,怎会落的如此局面?”
“无论我说什么,都无关紧要,他们想要的是一个发泄口,一个肆无忌惮可以宣泄的机会。”他只是可悲的做了一次垫脚石。邱丹生识相的没有把最后一句话说出口,摆摆手,让受惊的叶桂去给他拿点吃食,“你该习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少有文人不嚼舌的。”
他的话给江流带来了很大的冲击,直愣愣的望着邱丹生,张了张口,见他一脸平静,才知他所言非虚。
“江流,我与他们尚且无利益冲突,他们会点到为止,犯不着与我真刀真枪来一场。再者说,你以为院内的人都是蠢人,不会用脑子思考,爱嚼舌的总共就几位,时间久了,自然有人觉得乏味,不愿参与其中。”邱丹生无趣的耸耸肩,合掌对着里头呵气,漫不经心地道:“等过几日,说不准还有人来讨好我,求我在瞿铭面前美言几句,换个好前程。”
邱丹生不傻,甚至可以说七窍玲珑心,他不说不争不辨,是因为犯不着与他人一般见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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