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雪压在屋檐上,远距金陵的家信至今未到,想必是路上耽误了。
邱丹生接过仆役送来的帖子,顺手丢在桌子上,大门虚掩着,并没有关上。
外边响起脚步声,叶桂跑了过去开门,“大爷。”他迟疑了一下,纵然闻到瞿铭身上浓重的酒味,还是心有惧意的往后退了退,让他进来。
比起瞿铭,邱丹生的身形原就消瘦,几日不见,连厚实的羊裘都掩不住他近来的憔悴,抬抬眼,他按着桌子的一角,对叶桂道:“去泡壶热茶来。”
“是。”叶桂唯唯诺诺的低头应答,矮身退下。
“你……是故意了么?”
瞿铭低沉到带着一股肃冷的声音让邱丹生侧目,他勾着嘴角,发问道:“这不是你想看到的吗?”
两人各自静默了一会儿,无声地对峙着。
在邱丹生的心里没有低头二字,哪怕深陷沼泽,他亦不会向他示弱,这就是他的龙吐珠。瞿铭皱紧眉头,目光在邱丹生的脸上停留许久,视线变得格外专注。
“无妨,你若是想要见我难堪的样子不如尽早说了,何必花多余的功夫。”邱丹生前些日子里早已想通了为何他与瞿铭的关系会弄的人尽皆知,假如不是他本人授意,以他的身份、手段,怎会有人敢说出口,怕是等不及要装聋作哑。
只见瞿铭肃冷的脸庞上带着阴暗的青霜,忽然抓住邱丹生的手臂,手劲之大险些卸下了他的胳膊。
对此,邱丹生也不喊疼,一迳漠然的望着屋外的长廊处。
庶人之命如草芥,当不得真。
“人之初,是性本善,还是性本恶?”邱丹生下意识地抿一下嘴唇,感觉到喉咙干涩。于是他选择放弃的垂下手臂,宽大的袖子落在身侧。原以为相见无期,能躲到天荒地老,谁曾想,逃不过的终究逃不过。
眼里厉色一闪,瞿铭将邱丹生往后推拉,按在桌子上,怒目相视。
邱丹生见他停下,不禁抬眸一看,正好撞上瞿铭的视线,那是种仿佛要冲出牢笼的野兽般的眼神。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中想的是什么,邱丹生,你对任何人都不亲近,唯独对两人还算是温柔,你当真以为瞒得过我?!”瞿铭先是低笑,转而右拳锤在邱丹生耳边的桌面,那沉闷的敲打声落入了邱丹生的心湖。
现场死一般的寂静。
邱丹生张了张口,呵呵笑了起来,既不回避他的眼神,也不打算解释。他和陈锦本是冤孽一场,该还的,在他以头撞碑的那一刻起,就一切清算干净了。
“为什么不说话!”瞿铭嘴角往下顿,挥袖将案桌上的茶壶甩飞出去。
飞溅的碎瓷片割过邱丹生的脸颊,抬手抹去脸颊上的血痕,百般忍耐地道:“你不用迁怒于人。”
“迁怒?”瞿铭的眼神晦暗难猜,“你敢说你没有私心?!”
听到他这么说,邱丹生边说边笑道:“私心?我如果还有心,你不妨剜心看看里头是否是正红大色。瞿铭,我——邱丹生连自己都不在乎,何谈在乎他人死活。”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他的生杀大权都掌握在别人手里,何必惺惺作态维持着所谓的骄傲。
“瞿铭,你太看得起我了。”伴随着邱丹生自嘲的话语,瞿铭伸出手,想要触碰他脸颊上溢出的血痕。
下意识的往后一躲,邱丹生避开了瞿铭的触碰。
瞿铭的手停在空中,手指往内一缩,俯下身,见他眼神慌张,冷道:“当真不一样。”
不论他怎样对待邱丹生,他从来不卑不亢,既不诚服也不抵抗,可是就是他这一点,让他生气,因为只有不入心,才会不在乎。
“邱丹生,你的心里究竟藏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