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邱丹生就收到陈锦派人送来的治风寒的药包,他站在门口,看着那小厮好奇的眼神,心里十分明白他在好奇什么。
一向傲慢到不把他人放在眼里的陈锦又怎么会对一个穷书生事事上心,甚至是关心备至。
正午时候,教导他琴道的师长正巧刚从杭州回来,也给他带了杭州的三白酒,师娘准备了一下下酒菜,让他们在家里就餐,免得到时候喝醉了,贻笑大方。
“丹生,有时候为师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阮芾细长的眉梢微微向上抬起,斜眼睨向他的得意门生,却见邱丹生握着酒杯的左手微微一顿。
邱丹生低着头,晃着酒杯,醉眼微醺,不明白?谁又能完全明白另一个人的心思。
“我教导你琴技,却不曾教导你为人处世。你要知道,独善其身虽好,但为免会寂寞。”捞起袖子,阮芾提起酒壶,垂眼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你这性子,也不知道将来有谁可以捂热?”
“料是谁捂热的就该是谁捂热的,如果丹生这一生都遇不到这样的人,也是丹生的命。”邱丹生闭上眼眸,握着酒杯的手微微一用力,差点就将杯内的液体飞溅出来。
阮芾就着杯沿,抿了下酒水,杭州三白酒,清醇可口,喝多了也不会令人头疼,难怪丹生会喜爱。
只不过丹生的喜爱,怎么就成了另一人的癖好。
“古琴琴身以独木所成,琴面系有七根弦,故古称“七弦琴”。那丹生可否知道古琴为何只有七根弦吗?”阮芾眼给他斟满了酒水,不甚在意地推了杯子过去。
“神农之琴以纯丝为弦,刻桐木为琴。舜定琴为五弦,文王增一弦,武王伐纣又增一弦,故为七弦。”邱丹生并不明白他为何要询问自己如此简单基本的问题。
“一弦复一弦,若是多出了一弦,那琴声岂不乱套。君子之道,本该止乎于礼,越过了界限,最后只会辛苦了自己。”阮芾明显话中有话,邱丹生一向是聪慧的人,怎么会听不懂他的话。
他苦笑了一番,三白酒、君子之道,师傅是想要告诫他,不要因贪杯中之物而令自己陷入难堪的局面吗?“我和他,从来都没有可能,今日没有可能,今后更没有可能。”他刚想坐起身清清脑,然不胜酒力,打了个酒嗝。
“为师只是担心,担心你一时的不忍,落得令人唏嘘的结局。”抬眸望着邱丹生微红的双颊,阮芾好笑地弹了下他的额头,叹了叹气道:“不是就好,不是就好……”
“我和他……怎么会有可能……”话说到最后,邱丹生竟然显得有些落寂,他喃喃的说完,便枕着手臂趴在桌沿上沉沉地睡去。
听到他的话后,阮芾眼眸微眯,抬起手,在即将触摸到邱丹生发丝的时候,又倏忽止住。
佛曰:大悲无泪,大悟无言,大笑无声。
人只有在触及最伤痛的底线,才会顿悟无泪。
他只是不想丹生将一生的悲欢谱做琴曲,等着回忆完结在最伤痛的画面。
“我终究不想见你难过,丹生。”他微微叹息,到底还是收回手。
宿醉醒来,邱丹生用手按住额头,三白酒好归好,还是不宜在风寒时多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