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难以形容江流出现在此带给我的震撼,情理之中和意料之外都不足以表达,心中既复杂又感动,隐隐的还有一种幸运——他最后,还是来了。
倘若他没有来,我不会怪他,可最后,他出现了,如海市蜃楼般。
很久之后,我才从他怀里抬头,问出心头的疑惑,“江流,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应该……”
“你觉得我该在千里之外的某个地方对吗?”江流神情淡淡的打断了我的话,将我打横抱起放在一旁的青石台上。
我点点头,御云娣想要调虎离山,而能够引开江流的唯一筹码也只有……
“找到封崇了吗?”方才御云樽离开前话里话外的意思,也证实他的确是放出有关封崇下落的情报,所以江流才会中途离开,既然如此,他就不可能这么快回来,而他此刻却出现在这里……
“你是为我回来的吗?你……”话说一半,突然全身僵住,江流的手中攥着一片碎布,翠绿色,和我的身上一样。
我顿时一阵紧张,他半跪在我面前,将我受伤的手拿起来,漆黑的眼眸深不见底,眉心微微蹙着,“当我终于赶到时,却只看到那些尸体,我知道你不会有事,可最后却在崖下发现这片碎布……”江流说话的声音很平静,可说到最后时,握着碎布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他的动作很不起眼,可我还是看到了。
心下一痛,我扑过去用力搂住他,“我没落崖,真的没有。那时候……我摔了一跤,差点滚下山崖,幸好最后没有,但衣服却被勾破了,所以这肯定是被风吹下去的。”我环着他的脖子,将脸埋在他脖颈,“江流,你说的对,我舍不得你,所以拼了命也要活着。”
江流一直都没有说话,只是任我抱着,过了很长的时间,耳畔才传来低沉的嗓音,“还有没有哪里受伤?”
我沉默着,一动不动的抱着他,可不怎地,两颗泪就这么掉了下来,落在他的脖子上。
被刻意压下的情绪突然汹涌而来,身体摔向悬崖,生死一线之际,耳边风声萧索,心头泛起近乎绝望的哀凉:我真害怕我会那样与他诀别。
我想我终究是害怕了,世事那么无常,生离和死别,我这么喜欢的这个人,我又能陪在他身边多久?而他,又能如此待我多久?
有些东西,还真是,不能细想。
江流似有所觉般,拉开我的手,捧起我的脸,“怎么说哭就哭了?”修长手指抚过我眼角,替我拭去眼泪,“可是身上哪里疼了?”
我摇头,用力止住眼泪,努力朝他笑着,“江流,我饿了。”
“那下山吧。”江流起身脱下外衣,衣服一扫,将我整个人裹起来,小心的放到马上。
山路崎岖,似是怕牵动我的伤,江流刻意放缓了马速,却一直不说话。我倚在他怀里,心中惴惴不安,不是我的错觉,今日的江流,很失常。而他此刻得平静更是不合常理。
江流是那种一动定乾坤的人,所以我想这多半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征兆了。
诚然,今次我做得确实过份了些,现下自己也是万分懊悔。脑中思量着应对之策,想着如何打破此时的沉默,可不知为何,渐渐的我竟开始昏昏欲睡起来,但我心有所觉,就这么睡着实在欺江流太甚。
于是强打精神撑了小半个时辰,迷糊之间,听到耳旁传来一句,“别撑了,睡吧。”是江流的声音,然后我便理直气壮的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江流怀里,而我们身在马车内,我轻手轻脚的爬起来,撩开窗帘看了看,已经晌午,转头间意外的看到驾车的人,竟是阔别多日的翊歌。
察觉到我的目光,对方侧首瞥我一眼,回头继续稳稳的驾车,姿态高冷依旧。
我默默缩回马车里,看到一旁的垫子上放着水和吃食,我早已饿极,拿起便开始一阵狼吞虎咽,一边吃着一边偷瞧对面的江流,他整个人都透出一股奇异的静。
之前一直没有细看,现在才发现他的脸色着实憔悴,头发也有一丝散落下来,薄唇轻抿,神采风流的眼紧闭,素日里温和淡然的眉目,此时看来却好似封着一层冰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