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戎将军起兵造反,“棋痴”周翊投河自尽。
一时间此消息火速传遍大街小巷。
话说那日周子飏在众人惊呼中衣袂飘飘地纵身一跃,还顺便举手之劳般把陆少恂也踹了下水,这无疑是让所有人都万万没想到的。
禁军头子一个箭步冲到栏杆处,眼睁睁看着着二人在水中扑腾了一番就沉了下去没了踪影,目眦欲裂。
当水上涟漪也被风搅乱后,这位禁军头目的心彻底崩溃了,有话好好说嘛!五花大绑押你回京还是八抬大轿送你面圣都是可以商量的嘛!您干嘛一言不合就举身赴清池呢!?
这,教我等如何交待啊!
周子飏当然没死。
周子飏本来是走投无路才决定从水路跑路的,谁知陆少恂这二货不仅是个旱鸭子,还是个怕死鬼,自己不会水就算了,挣扎中还死命拽着赶来救他的周子飏的脖颈子使劲儿往下摁,害的他也跟着呛了好几口渭河水。
周子飏只好将计就计拉着陆少恂潜入水底,在众目睽睽之下伪装了自己的死。
此时此刻已是向晚暧暧,日暮时分,他身边的陆少恂奄奄一息,湿发散落,黏在额头面上,毫无生气。
周子飏头大,以往有人堕水后救出,皆是置于牛背之上牵引徐行,积水既出,则活命有望。
可现如今天色已晚,又能到何处去寻一头活生生的黄牛呢?只怕即便到时寻到了,陆少恂也早已一命呜呼。
周子飏心急如焚,心中闪过无数念头,你可千万别死啊早知你如此经不起折腾我又何必大费周章拉你下水呢你死了我怎么办我还要挖坑给你埋了想想都好麻烦啊……
正愁着蓦然灵光一现,猛地记起张仲景《金匮要略》中的方子!
……一人以手按据胸上数动之……并按其腹如此一炊顷气从口出呼吸眼开而犹引按莫置……以芦管纳其口中至咽令人嘘之……无不活也!
是了是了!书到用时方知道庆幸自己杂七杂八地博览万卷没白读,趁着陆少恂胸口还有余温,周子飏不敢再耽搁,只得硬着头皮依着法子照做,直至以口渡气的环节,周子飏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弃繁就简,连芦管都没用就捏着陆少恂的鼻子俯身覆上了他的惨白的唇!
过了半晌,周子飏心中越来越慌,动作也开始越发没有底气,恰这时陆少恂气绝复苏,痛苦地皱了皱眉。周子飏大喜,只等着陆少恂幽幽转醒,哪曾想陆少恂眼还未睁就吐了周子飏一脸水,啊对,作为回报,还有他之前不知道吃的什么东西的残渣。
周子飏颤抖着用袖口抹了把脸,扭头就吐,无奈腹中空空,什么都没呕出来,只能干哕。
陆少恂大口喘着气,呛咳着,只觉肺中火烧火燎,头晕目眩,待视线渐渐清晰起来,才看到身旁坐着生无可恋的周子飏。
“我,咳咳,你,”陆少恂虚弱地试图撑起身,嗓音沙哑,“是你救了我?”
周子飏依旧在不停地擦脸,并不看他,“对啊,没错。”
“可是,你不是不会武功吗?。”
周子飏黑脸,干嘛总提这个:“我又没说过我不通水性。”
陆少恂好不容易坐了起来,意识恢复,神智渐渐清醒,恍然叫道:“啊不对!明明是你一脚把我踹下去的!”
周子飏还在擦脸,装没听见,你还吐了我一脸怎么不说,算了,还是不说的好。
陆少恂委屈地揉了揉肚子,四下看了看那周围陌生的物什,伸手戳了戳周子飏的肩膀。
“喂,我是在哪?你把我拐到哪里了?”
周子飏还在擦个不休,嘴上答道:“此地是慈恩寺旧址,是我拖着你顺着棋馆下用来排水的暗渠躲到这破庙来的。”
陆少恂疑惑:“他们要追捕的人是你,又不是我,你干嘛要把我扯进来,还害我差点淹死。”
周子飏终于放下了袖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淡淡道:“公子不是要跟本少爷一决雌雄么?好不容易碰上了个旗鼓相当的对手,还能放跑了不是?”
陆少恂心中疑惑,他竟也“棋痴”到了这种地步么?人命关天也比不过他的一盘棋?
周子飏似是读出了他心中所想,复又道:“当然,本少爷也是为你着想,之前我一直护着你,那些官兵若抓我抓不到,难免会拉你去问话,若问不出什么,保不齐拿你去交差,毕竟你之前还差点被当作本少爷抓了去,是不是?”
陆少恂依然不信,喃喃争辩道:“这说不通,你都死了,抓人有甚么用,何况棋馆那么多人,要抓也应该抓馆主才是……”
周子飏打断他:“够了!你问个没完,也该轮到我了吧?”说着抬眼一脸深意地望着他,看的他脊背发毛,“我倒是想问问,你我究竟什么仇什么怨,以至于你偏偏要和我下生死局?你就没有什么要告诉我的?”
陆少恂反驳道:“所谓生死局不过是棋馆揽财的噱头罢了,还真能落个你死我活不成?”
周子飏冷笑:“少恂兄是头一遭入棋坛么?一旦生死局开始,不弈个输赢,我们都得死!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把你也拉下水?”
陆少恂心惊:“你的意思是,生死局前我们二人合饮的那碗酒里不只有你我二人的血?还有……”
“还有鸳鸯蛊。”周子飏接道,“只有我们对弈个胜负,这蛊虫方能解了。”
“鸳鸯蛊?”陆少恂一头雾水。
周子飏审视着他那无辜的小眼神,看来他是真不知道?
“鸳鸯蛊是什么?”陆少恂追问。
“所谓鸳鸯蛊,就是,”周子飏一时竟也不知如何解释,他挠挠头,思索一番,索性言传身教,“你站在这里别动。”
“你干什么?”陆少恂疑惑。
“要你别动就别动是了!”周子飏开始向后退直至退出门外,陆少恂突然感到胸口一阵剧痛。
随着周子飏的离开,陆少恂痛的越发不可收拾,二人约隔了两丈远时,他痛的宛如针扎刀剜,只好张口呼救,声音不再保持别扭的粗犷,而是楚楚可怜得与女子一般:“周公子留步!我,我许是患了心疼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