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过,席上的人陆续走了,周昫还倚在榻上喝酒,眉眼间有些不大高兴。
周宴家的小厮已经来催过好几次,说是再晚归他大哥就要杀过来抓他了,周宴还没玩过瘾,但怕着他哥的板子,不情不愿地跟周昫告了辞。
侍女们将桌上的杯盘狼藉收拾干净,重新换了熏烟和一些爽口的瓜果点心,向着周昫微微行了一礼:“殿下,天晚了,要给您府上递个消息吗?”
周昫半倚着金丝软榻,一只胳膊搭在额上挡着眼睛。
很晚了,师父怎么还没来找他?
霍成这家伙真的是狡猾无比,安的全是狼子野心,那两支笔看着普普通通,哪里知道居然有这么大的来头。早知如此,应该都给他摔断的,一支不留,哼!
侍女见人不应,又轻轻唤了一句:“殿下?”
周昫阖着眼,努力把霍成和那笔的模样从脑海中踢出去。
师父也真是,那笔再贵再难得又能怎样,有自己和他的师徒情谊重吗?有什么值得喜欢的。
既然是离家出走,那就要有离家出走的决心,师父不来找他,他是不会回去的!
周昫赌着气,打定了主意躺着不动:“不用,找身干净衣服过来,备水,我要沐浴,今晚就歇在这了。”
那侍女顿了顿,面上露出几分难色:“这……您在这留宿……不大好吧?”
周昫上回在醉香楼胡闹了一宿被陆浔抓回去的事,虽说封了消息,但明眼人都猜得出来他肯定吃了好一顿教训。
之后他虽然也来醉香楼吃酒玩闹,但从来都是到点就回,再没有通宵不归的时候。
今日这般……那侍女实在拿不准主意。
“留宿就留宿了有什么不好的,又不是不付银子。”周昫有些懊恼,自己都多大了,在外留宿一两晚怎么了?!
那侍女见他恼了,不再多说什么,只应声下去。不多时屋里就隔起了屏风和浴桶,热水一桶一桶地倒进去,很快就热气氤氲。
周昫没让人伺候,自己把澡洗了,换了衣服趴上床,舒服地伸了个懒腰,感叹一句“这才是自由的感觉”,然后咋咋呼呼地嚷着声,让人给他找几个揉肩捶背捏腿的来。
一刻钟后,人来了。
手掌按在肩上,循着后背的经络一点点往下轻揉,说不出的舒爽和惬意。
除了在陆府,周昫几乎不曾这般卸下防备,可如今竟被揉得昏昏欲睡,迷蒙间听到有个声音问他:“殿下,臣按的可还舒服?”
“嗯……”周昫本能地答着话,声音里尽是放松和疲懒,过了好一阵,脑子才后知后觉地搭上线。
嗯?臣?
他倏地扭过头,看着床边给他揉肩捏背的人,眼神由怔愣转向了惊悚。
天杀的,可不兴开这种玩笑啊,他莫不是酒醉看错了?
周昫僵直着转开眼神,看到一旁垂首而立的侍女姑娘,立刻什么都明白了。
敢情那就是个幌子!背后这尊才是真神!
陆浔看着他的模样好笑,手在他后腰上揉了揉,故意道:“撑起来做什么?趴好。”
周昫背上立刻一阵寒芒直蹿,身后有些肉疼,“趴好”这两个字他都快有应激反应了,再加上陆浔那张似笑非笑的脸,让他有种自己今天要被大卸八块的感觉。
“师师师师父……”有外人在,他努力平静着声音,偷偷摸摸地把自己身后从陆浔手底下平移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