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客栈的路上,黄硕总感觉这次来福泽救济院查线索,实在是太顺利了,顺利得令人不可思议。
但又一想,李重喜说得没错,即使她有所隐瞒,自己也能通过官府查明实情。
而且他从到达福泽救济院的那一刻起,立刻屏息凝神,却没有察觉到暗中有一丝一毫,类似有武功底蕴的人,那种气息波动。
李重喜也只是个普通人。
整个院中连个能打的护卫都没有,怎么看怎么都是家普普通通的救济院。
但越是这样,黄硕越是觉得钱斌,也就是张永斌,肯定有问题。
如果钱斌只是个普通老百姓,为何会无缘无故在牙齿中早就备好随时自尽的剧毒?
这简直太匪夷所思!
福泽救济院在火焰组织这件事中,到底扮演着什么角色?
黄硕躺在床上,又仔细想了想前往福泽救济院的每个细节,脑子好久不用了,突然间拼命运转,黄硕直呼吃不消!
直到天都快亮了,才沉沉睡去。
?
黄硕走后不久。
福泽救济院。
李重喜的书房中。
李重喜坐在书桌前,神色恍惚发着呆,过了一会儿,又忽而喜悦忽而伤感,神色变幻莫测。
最终她取出一张信笺,用毛笔蘸了蘸墨汁,深深叹了口气,不知想到了什么,眼中忽然泪水滚落,滴落在信纸上。
但她好像并未留意到眼泪浸湿了信笺,而是颤抖着手,缓缓写下一行字:
“统帅大人:一别一十三年,重喜以为这辈子都不会给您写这封信,没想到……”
李重喜忽然拿着笔,再也写不下去,另一只手捂住嘴,隐忍而无声地哭泣着。
她至今仍记得十多年前那个深秋的午夜。
福泽救济院门外,夜很黑,风很凉,门框上挂着的灯笼在风中摇摇晃晃。
她拉着大人的衣袖不肯放他离去,但大人却背对着她,轻轻拿开了她的手,一字一顿对她说。
“记住我跟你说过的话,如果有一天,有人因火焰军的事查到你这里,他想知道什么你都告诉他,不必隐瞒。”
她泪眼婆娑望着大人的背影,哭得不能自已,她哽咽着问大人。
“那大人您,岂不是就危险了?”
大人却一翻身便上了马,策马扬鞭而去,秋风吹来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
“我现在只希望老天能多给我点时间,尽量去弥补我犯下的罪孽!”
“大人!大人!”
任凭她如何呼唤,大人却再也没有回头,渐渐消失在茫茫黑暗中。
她在门口站立许久,忽然火光一闪,又一灭,她抬头去看,一阵大风终于把一盏灯笼吹落在地上,灯笼在地上滚了滚,突然燃起了火。
火借风势,一时间烧得很旺,但很快便渐渐熄灭,灯笼最终只剩下焦黑的竹编骨架,又一阵风吹来,散落一地灰烬……
她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心都在颤抖,这么多年来,她再也没有见过大人的面,但每当想起那盏燃烧成灰烬的灯笼,她都会很害怕。
她怕大人终归有一天,像那盏灯笼一样,被一阵强劲的风吹落,随即燃烧成灰烬。
事到如今,李重喜都无法评判统帅大人当年所为,到底是对是错?
而当年的她,是被大人蛊惑?还是真心拥护大人的理想和抱负?
为何大人又在突然之间心灰意冷,亲手瓦解辛辛苦苦创建的一切?
李重喜没问过,她向来只是遵从大人的命令,但在内心深处,她很怕知道答案。
今天晚上,她对那位黄先生说的话有真有假,她还是想尽力让大人避免即将到来的危局。
李重喜静了静心,轻轻擦去眼泪,这才抬笔继续写信。
?
第二日一早,赵萱早早醒来,直到吃完早饭都不见黄硕出屋。
她思量着她爹睡懒觉也该适度,况且热心的小伙计刚刚跟她打招呼,糕点都已经准备好,只等着带他们父女俩前往救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