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怀接过林致递过来的纱布,把额头上的纱布取下,清理换新,接着走到暗处包扎着肩膀上的伤口,看着那渗人的血洞,额头上冷汗直冒。耗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伤口收拾好,穿戴整齐走到火堆边,林致正在替半昏迷的呼贺亭喂水。
在山洞中呆了两三日,司马怀几番试探之下,发现林致在帮忙包扎时就得知了她的女儿身,询问了受伤的经过,心中有了底,那个包裹的像木乃伊一样的呼贺亭她的敌人,而自己是大魏王朝的宁王,一个女扮男装的王爷。
她握着那个好闻的香囊,心中即愉悦又担忧,随着时间的流逝,担忧也一点点的扩大。
在林致口中问不出太多重要的信息,只能靠自己去寻找,山洞之外是呼啸的沙暴,不知道何时才能出去···
她掰了一块馕饼塞进嘴里,坚硬,干燥,喇的嗓子生疼。
“咳咳····”被林致喂水的呼贺亭,从昏迷中转醒。他眯着的眼,看着眼前是一个蓬头垢面有着络腮胡的断臂男子,一惊,这是人还是鬼?
他下意识的身子往后一蹭,后背碰上了坚硬冰冷的石壁,石壁的凸起正好硌在他的伤口上,痛呼一声,眼眶中爆出红血丝,双腿不自觉的弯曲,不动还好,这一动打着木板的右腿传来一阵阵钝痛,他仰着头因疼痛而低呜。
强烈的痛感让他明白,他还活着。虽然身受重伤,腿断了,但是还活着!
活着就好!
眼神放松下来,林致把他上半身的纱布解下,是触目惊醒的血痕,坠落时被树枝抽打的痕迹,背上则是落下时被石头硌出的一个个血洞。皮肤完好的地方也满是青紫,尤其是他脖颈上的紫色手印分外明显,整个人狼狈至极。
相较于司马怀而言,呼贺亭现在的状态几乎是个废人。
司马怀从林致的包裹里拿出纱布,走过去,和林致一起替他包扎。
“宁王~!”呼贺亭牵动着嘴角,一抽一抽的,两人一同坠下,一个四肢完好,一个浑身是青紫!自己这是被当了人肉垫子!
“恩。”司马怀应了一声,在他昏迷期间,林致嘱咐过她,千万不能被呼贺亭发现自己记忆受损的事实,敌人永远是敌人。
“还是那么冷淡。”呼贺亭有气无力的说道。此时他手酸疼的都抬不起来,只能活动着手指探向馕饼,昏迷时没有进食,早就饿的不行。
林致面上冷淡,他对犬戎人没什么好感,不过既然救下了他,也不能饿着,把馕饼拿过,给他掰了一小块,放在他干瘪的嘴唇上。
呼贺亭看了林致一眼,忍着痛把手抬起来,慢慢的吃着。
三人坐在一处,一时间沉默了。
林致见洞里的柴火烧的差不多,沉默着走向洞外,出去捡一些干树枝。
洞里只有呼贺亭和司马怀二人。
呼贺亭也深吸了一口,下巴上长出的青胡茬上带着黄色的饼渣,他慢慢的说道:“这一战本想与你了却恩怨,呵呵~却弄成这番模样,此战,是犬戎败了。”
司马怀沉默着,本着多听多看,少说话的原则,不回应,只让他自顾自的说。
“败了也好。”他仰着头,看着黑漆漆的山洞顶部,干瘪的嘴唇咧了一个大大的弧度。“阿母也是那么希望的吧。”
不想再受制于人,不想再回到那个的残忍,阴暗的地方。
阿母,孩儿把他们都毁了,毁了。等孩儿好了一定带着阿母的骨灰,带着和孩儿有一样愿望的族人去一个不再有烦恼和黑暗的地方!
呼贺亭颤颤巍巍的从袍裤中拿出一块残缺的纸,眼中噙着泪,开心的笑着。
这个碎片正是那日在军帐中壶缇撕碎的那幅画中的一片。
草原,牛羊,蓝天,骏马。自由自在。
这一场仗他就没打算过胜利,为了摆脱‘天师’的钳制,摆脱肮脏的王位,便让那腐朽的一切都随着鲜血逝去吧。
司马怀皱着眉看着他,伤势那么重竟笑的那么开心。
“司马怀,你赢了。”他一手拿着碎片,一手拍着胸膛笑着道。
“你那么开心?”
“是啊。”这种环境里,面对敌人,他却很放松很放松。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情绪。
还没等司马怀回话,一声冷哼传来。林致手里并没有拿回柴火,进来后就闷着脸看着呼贺亭,眼里透出不屑,显然听到了他刚才所言。
呼贺亭能深深体会到眼前的男人对自己的恶意,因为自己身上流着一半犬戎人的血液。不过既然他对自己有救命之恩,这些都可以不在乎。
“外面的风沙停了,可以出去了。”林致收拾好行囊背在肩膀山,手持着长矛。
听到可以出去,两人均是眼前一亮。
林致嗤笑一声,看着清醒的呼贺亭,心头对犬戎的恨意翻滚,有些后悔救下了他,手上的长矛微动,矛尖顷刻间指向他的喉头。
“前辈,不可。”司马怀身子一动,把手放在矛尖下方的冰凉的铁柄上。
“有何不可?”林致饶有兴趣的看着司马怀,宁王失去记忆,心也变软了?
“毕竟他与我一同坠下,这伤···”司马怀没有说后半句,林致也瞬间明白过来,这伤要不是呼贺亭当人肉垫,受伤的怕是宁王。
把长矛放下,淡淡的说道:“我要去西域,一起吧。”
······
距离殿下消失已经第四日,慕容熠带着受伤的陆云纷,一路前往陇关,结束了犬戎人最后的野心,被侵占的城池也一并收了回来。
极风在枯树枝上寻找到了一块带血的布条,确定是犬戎九王子呼贺亭的衣服碎片,再也没有找到其他的痕迹。
多日来的找寻,两人似是人间蒸发了一般。
“要不要回禀王妃···”蔺苍面无血色,之前的重伤加上长途跋涉,再后来不眠不休的寻找让这个高大的汉子也身心疲惫。
童润沉默着,这几日他不吃不喝,就算递到嘴边的清粥喝了一两口,因为心思郁结,吐的一点不剩,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圆润的脸蛋带上了棱角。
许久,他才开了口,用干哑的嗓音说道:“王妃···那里我去说吧,她有权知道。”说完,就起身去牵马。
蔺苍拉住他的瘦弱无力的手腕,“我陪你一起。”
童润摇摇头,发青微陷的眼窝更显得他的无力,唯有那眼神透出坚定,“你留下来,继续找。殿下···她肯定还活着!”
“会活着!”蔺苍松开他的手腕,重重的点了点头,又道:“要小心。”
“好。你也是。”童润说了声,骑上马,头也不回的奔向肃州的方向。
极风抖了抖身上的沙尘,似是有了主心骨,展开双翅也飞走了。
···
恒远道长身着单衣,看着在庭院中一脸平静拿着扫把的李文恭,宁王殿下自从把他从刑室里放出之后,他一直跟在身边修身养性,精神也稳定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