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事?
如何能无事?
我,不过是一个州府衙役的女儿,出身鄙贱,若非托你之福,一路上,我又何来这些无妄灾祸?你是堂堂工部侍郎,你有你的任务,又为何要半路抓了我过来,害得我无端受了这些罪?
为何,我就要因你而多次摔入鬼门关外,只差半步,就将与生作别?
可话才刚在脑中浮现,刹那,天旋地转,黏稠的黑暗,毫无征兆地,紧紧缠绕过视界。
身子,霎时轻若空雾。
没有时间流动的声音,世界就像一幅静止的画,凄凉沉闷。
透明阳光,依旧是苍白的颜色。
苍白得,疼痛钻心。
不思议,我,竟又站在了熟悉的粉红瓷砖铺就的楼梯之上,凝望着,对面那高大透亮的玻璃框格窗。
风,微微凉。
玻璃窗后,是一片被太阳刺穿成了墨色的竹林。
黑底红斑的蝴蝶,静止在玻璃窗的窗台上,一动不动,如死了一般。
可怜的东西,已经,停止挣扎了么?
刺过玻璃的苍白阳光,一点一点,如同缓慢的绞杀般,渗进蝴蝶的双翅。
有什么冰冷的东西划过脸颊……
我哭了么?
手中,倏然落下的,是谁的照片?为何,照片上的少年,凤目清秀,那样,轻笑着,望着我?
身子,如溺了水一般,沉重不堪。忍不住,跌坐在地,头,轻倚靠在了不锈钢栏杆之上,所触,凉得彻骨。
再睁眼时,视界中央,一座朱顶湖心亭,在雾霭中若隐若现。
却能清晰地看见一只红底黑斑的蝴蝶,静止在亭的一角。
混乱的记忆瞬间冷却了,凝固了——像被什么看不见的力量控制着。
活着么?还是死了?
“对困蝶而言,生,或死,还有意义么?”
身后,有人轻声说道。
静立良久,才转回身去。
面前之人,轮廓漂亮得近乎妖异的褐瞳内,微光轻泛。
你,是谁?
为何,要这样悲伤地望着我?
轻摇了摇头,意识却刹那散去。
视界重又明亮时,面前,青石板的山间小道蜿蜒,耳边,不过几声单调的鸟鸣。
似在在黑暗中行走了太久,这突然袭来的阳光,扎疼了眼底。
杂树林间,转弯处,山茶花开得正酣。视界为昏,却惟独那一角的阳光,非常清晰。
青石小道,在前面又多了一条岔路,木条架框,碎石铺就,沿着缓缓的山坡向上。路边,清澄小溪潺潺而下。走至半山,左手边,凸出了一小块平地。
一个女孩,坐在一块巨大的石头上。
那女孩看上去十二、三岁,并没到及笄的年龄,正凝视着山坡上的桔梗花,一脸澄净安谧的表情。
阳光,忽的闪了一下。
下一瞬,她已转过头,对我微笑着。
微笑,感觉起来好熟,可我不记得了,她,究竟是谁?
我忍不住放慢脚步,注视着她。
她依旧对我笑着,笑意,浅浅的,柔和而又亲切。
微微的暖风,轻柔,吹拂过她齐肩的黑发。
到底,她是谁?
她眨了眨眼睛,那是很美的水灵大眼,向我挥了挥手,接着跳下石头。我这时才发现石头边有一张木桌和一把木椅。
她很优雅地坐下,垂下头开始在纸上写着什么。她用笔的姿势很奇怪。渐渐,几棵青竹遮住了她的身影。
青石路,太过绵长。
再眨眼间,却又是站在了雕栏前,雨雾升腾缭绕。朦胧灰暗的白色弥漫在屋子内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