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小、小的……实在……不……不知……”
伙计结结巴巴地吞吐道,脸已彻底变了绛紫色,目光,却根本无力移开。
“好。”
杜玖说完,立即将手放开了,一个利落转身,大步而走。剩了那伙计仍是一脸惊惧,呆呆地愣在原地,高度疑似魂魄的白色半透明雾状物似仍半飘在他的头上。
不过几秒,杜玖已走到了身边,带过一阵冷风,吹得心底莫名的发毛。
与刚才威胁钱庄伙计时所释放出的阴魔罗刹般的恐怖气场全然不同,放手之后,不过眨眼之间,杜玖虽仍是平时那般冷漠的冰山表情,气场却是收了至少九成,除非特别注意,几乎感觉不出——竟能变得这样快,做到这样地步,心下,不安又开始纷乱搅动。
而且,不是还未从那伙计身上问出什么,怎么就这样放手了?
迈步小跑着追上,待重又到了大街上,杜玖的脚步才放慢了,我才得空略一喘气,犹豫半晌,终于还是抬头问道,“老爷,刚才……那样就行了?”
杜玖冷答了一声“嗯”,根本看都不看我一眼,漆瞳内,目光渗过淡漠。
待回到了货船上,桔儿已帮着杜林将午饭准备好了,一汤三菜,如往常一般色香味俱全——杜林的厨艺好得不可思议,若是在现代,做那种月收入极高的大厨绝对是没有问题的。可此时却根本没有胃口,但碍着杜玖,还是乖乖地在餐桌边坐下了。
适才,杜玖问话,前后不超过30秒,一来,是担心钱庄的人发现罢,二来,当时那伙计的反应,也许就已是杜玖需要的答案——所以,他才无所顾忌地让我留下么?
是因为,需要有人帮他把守巷口么?
不可能。
那又是为何,要让我看到那样意味不明的问话?他所希望的,是刚才那样,能我想起些什么?
看那钱庄伙计的表现,确实那张银票是有问题的。可在新水镇的广沂钱庄时,那个伙计不是将那赌鬼的假银票都扔了么?如果这些银票都有着一样的问题,那,为何在这两个地方,处理问题银票的方法全然不同?
为何,这里的广沂钱庄,不敢将银票的问题说明?
“我们明日下午出发。”杜玖放下碗筷,说道,语调冰冷。
“哦。”我点点头,仍在想着适才发生的事。
半出神的视界间,对面杜玖紧紧抿着的嘴角微颤。
为什么,他突然一脸强忍着笑的别扭表情?
“咳咳!!!……”
我知道了……
这时再把咬下去的辣椒吐出来已来不及,只好一口咽下,喉咙辣得如同烫火炙烤一般,呛得眼泪汹涌而出,模糊了视界。
……我竟把杜林刚才特地交代过一定不要夹来吃的东岩特产的能辣死人的辣椒一口咬破……
嘴里火辣辣的疼……
杜玖倒了一碗汤递给我,我缩手不想接,他的眉开始皱起来——只好惺惺地接过。
“谢……谢……大……大人……”
喝了一整碗的汤,火辣辣的疼却还是未消退多少……
噙着泪,只好装着很感兴趣似的样子盯着面前的空汤碗,仿佛那里面藏有什么天大的秘密。
“吃好了?”他问道,口气听起来已回复平静。
“嗯……”我暗暗叹了口气,仍旧死死盯着空碗,“大人,东岩城这里的广沂钱庄,是总店么?”
不敢抬头。自杜玖那边渗过的冰冷气场,激得脊背上窜过一阵恶寒,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死咬牙关,不敢放松。
“是。”
杜玖冷冷答了一字,椅子被一下推开时,椅脚刮蹭木地面的声音,刺得鼓膜生疼。
直到杜玖离开了好一会儿以后,才抬起头,唤桔儿进来收拾。
窗外,天空依旧蓝得如梦一般,寻不见距离。阳光,也依旧,苍白得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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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曲琵琶婉,转响起在河道间。
正是近黄昏的时候。远处渐渐出现了城墙的轮廓,大约是东岩北面的某个小城吧。
关于广沂钱庄之事,杜玖再不愿多说。忍了被冻死的危险,偷观察他的神情,也根本寻不见一点线索。
不过,东岩城这里的广沂钱庄既是总店,那,也就是说,对问题银票的问题“视而不见”的这一决定,应该是在新水镇之后才做出的?这,又是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