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低嘶了一声,乌瞳仍注视着我,一动未动。
周身,冰凉空气间游移着几缕青白天光,稍显无力。
“真的,没事。”忍不住微笑,伸过手去轻拍了拍它的面颊,“倒是小七你,身上好些了么?”
小七眨了下眼,昂首抖了抖脖子,紧接着四足撑立而起,迈开四蹄踏了几步,乌瞳晶亮,鬃尾微扬,兴奋地昂立脖颈,对空低而长地嘶鸣了一声。
见它已是好了,心下高兴非常,也知它是怕吼得太大声了可能会惹来危险,故而总是压低了声嘶吼,上前爱怜地抚了抚它的鼻子,“小七,伤才初愈,还该多休息才是。想吃草么?我去采些来。”
小七许是太过兴奋了,张开大口咬起我的袖脚,略嚼了几下,见此情形,不禁笑出了声,“小七,那可不是草哦。”
小七松了口,又露出了之前那种像人一般傻笑的表情——嘴唇微上扬,露出了满口整齐皓齿,长睫毛轻扑,乌瞳眯了半分。这样的表情,对马而言本无意义,但看来小七高兴之时就会做出这般模样,想来是前主人教会它的?若真是如此,那这前主人还真是极好玩的一个人。
忍不住张开双臂给了小七一个大大的拥抱,“小七要乖,我这就去帮你采些草回来,小七在这里的等着就好。”
说完,迈步向来时的那片密林走去。
若只是在密林边缘,应是无事吧?
小七却没有听话地待在原地,而是紧随在我的身侧。转念一想,马本就最喜欢自由奔跑,小七受伤了之后在碎石地上跪坐了一整夜,想是已忍得有些难受了,也就随了它,最后变成了由它领着我,在密林边缘走走停停。
林子深处残余的雾气微有些泛青,阴冷而诡异的黏稠质感,多看几眼,便忍不住心下发毛。林子边缘倒是景致蛮好,南方多四季常青的草木,叶上凝了滚圆晶润的小露珠,湿绿欲滴,十分可爱。
此密林朝向奇特,秋冬之际正处山阴,日照稀缺,山内水脉暗流,四季本就落叶深厚,秋时更是如此,夜里连带着腐气瘴雾四起,又兼了此处与新水镇类似,正是喀斯特地貌,地下多溶洞相连,若不幸一步踏错,落入地下,恐怕凶多吉少——这些也就是这里为何被称为“迷魂林”的原因吧?
可昨日小七又究竟是如何能带着我一路平安地飞奔至此?杜玖又是如何穿越了这片密林找到我的?
约莫过了半个多时辰,空气间渐有微弱热气浮动,身后碎石间极轻微的响动,连带着微有异常的风声,转过身去,正好见杜玖疾步踏石而归,手上,又如晨时一样,拎着一只身上全无伤口,却双眼紧闭、已然咽气往生的野鸡。
待杜玖走得近了些,见他神情略沉,漆眸依旧深邃得寻不见分毫距离,与平时无异,便放轻了声问道,“大人,小七身上的伤,可还须上药?”
过了半秒,杜玖才向正大口嚼着嫩叶的小七望了一眼,目光微变,从袖中取出了了个朱漆小木瓶,抬手便掷了过来,“每三个时辰一次,无干净纱布,以树叶洗净了,再抹就好。”
如此说来,我还必须将再去那小溪一趟。
“上好药之后,再吃些东西就走。”杜玖冷冷说了一句,一个利落转身,迈开大步就往篝火处走去。
身侧的小七踏了两下蹄子,又张嘴衔了我的袖脚,领着我往小溪方向直走而去。
侧过身,揉了揉小七脖颈上长而俊逸的深赤色鬃毛,笑说道,“小七,我可以的,那种蛇已经碰到过一次了,按概率来说,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第二次再碰到几乎是不可能的。”
小七转过头,吐舌舔了舔我的掌心,这才又回复了安静,极乖巧地走在我的身侧。
尽管嘴上是这么说的,对那金媚蛇瞬间突然而起的凶猛攻势仍是心有余悸,勉强压住了心头恐惧,一手掬了清水将所采树叶都细细洗了一遍。
在换药过程中,小七始终安静地站在原地,只偶尔扬一扬马尾,痛得厉害时,也只是眨几下乌眼,凝眸望向我——我的身上似也感受到了相同的疼痛,便尽量再放轻了手上动作,每完成一处,都轻拍拍它的脖颈,以示鼓励。
好容易完成了给小七换药的任务,与小七一同回了篝火处,杜玖也已烤好了另一只野鸡,甚至已经将肉分好,以竹叶各自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