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下一沉,根本来不及抹去这可怕念头,刹那间寒栗惊惧已沿了神经网络袭遍全身。可越是强迫自己不去想,越是被恐惧死死攫住,浑身止不住地微颤。
胃内翻滚纠结,酸液混了才吞下肉末涌到喉口,热辣辣的疼。
“要逃么?”杜玖极轻地问了一句,语气清冷,夹了几丝冷笑。
逃?我为何要逃?
像狗甩水般猛晃了晃脑袋,模糊了视界,下一秒,却又清晰得刺疼,竟轻笑出声,“大人此行的目的,可否略一告知?”
抬眸只见杜玖正冷冷地望向这里,瞳孔微缩,戒备而威胁的神情。
我亦冷冷地回望着他,强按下心头惧意——冷得太过了,反而变得能静下来思考。
就算面前之人不是杜玖,对我来说其实也无所谓。不论他到底是谁,昨晚他算是救了我和小七,刚才又从金媚蛇牙下救了我一命,以他的身手,就算他要对我不利,我也根本无力反抗。
更何况,我醒来之后,就被“家人”“卖”了做妾,一路上又两次差点被火烧死,一次失足掉入极凶险的贼窟……在这里,能信任的除了自己,还能有谁么?
直视着的,深邃漆瞳内威胁之意渐淡,复又归了先前那般的冷冽,半晌,竟先移开了。
“所为公事,恕难告知。”
杜玖只冷冷地说了一句,起身迈开大步,向了石滩远端另一处约两米多宽的出口方向走去。
未走几步,杜玖突然停下,回身取下了腰间匕首,掷了过来,冷声道,“收着,防身。”
刹那呆愣,待反应过来时,手中已稳稳接了那匕首,正想开口道谢,杜玖却已走得远了,也就作罢。
觉手中匕首稍沉,低下头略一打量——漆皮刀鞘,刀柄尾端前后各嵌了颗拇指头大小的金绿色猫眼宝石,细光闪动,随了转动而张开闭合。拔了刀,刀身瞬时晃过冷冽寒光,简直就如杜玖刚才的目光,压倒般的杀气,让人根本无法直视,却又挣脱不开,只能如被缚蛛网之中的无辜蝶蛾一般,绝望地看着自己被毒液侵蚀,继而被一点点吞噬殆尽。
幸而小七坚持到了这里才倒下,若是在杜玖所说的那片“迷魂林”中就倒下了,恐怕真的难走出去,而在此处,却可以寻了水路出山,只要这陆上水线不断,不在某处渗入地下,应是能出去的。
杜玖既是去探路了,我也正好可以再歇息会儿。
至于他到底是不是真的杜玖,不再想了——若我已是被放在砧板上的肉了,在这陌生之地,我又如何能逃得掉呢?不如吃饱了,靠着小七睡会儿,先把精神气儿养足了,之后的事之后再说就好。
这样一想,顿觉轻松不少,打了个哈欠,伸伸懒腰,将杜玖才扔过来的鸡腿吃了,仍觉不饱,又走过去拿了匕首小心割了一只鸡翅,用竹叶裹了。这时我才注意到,杜玖的这把匕首刚才已是割过鸡肉了的,随后也未见杜玖擦拭过,此时又是割了肉,刀刃上却半点油腥未沾,寒光依旧——切肉不粘,方便快捷,用后无须清洗,这根本就是现代才有的不粘刀。
不过既是如此宝刀,杜玖又怎会舍得拿它来割野鸡肉?
将鸡翅也啃尽了之后,满足地打了声饱嗝,转头见小七正凝眸望着我,乌瞳内蕴了盈盈笑意,仰头低鸣一声,嘴唇一皱,露出了满口整齐皓齿。
心头一暖——这样的情景,似是很熟悉一般,脑海之中却空得异常,就像有人故意拿了橡皮将曾经存在过的记忆全部擦去了一样,没有半点痕迹可寻。
努力暂时忽视去这突然袭来的莫名空洞感,笑着轻拍了拍它的脖颈,问道,“小七,吃饱了么?还想吃草的话,我再去帮你采一些。”
小七摇了下头,眨了眨乌亮圆眼,吐舌舔了下我的手心。
小七身上伤处,在我未醒之时,杜玖应是已拿药酒处理过了,伤处皆呈黄褐色,虽深浅不一,气味微熏,却也含了一丝清凉,似是加了薄荷一味。
才刚进食,血流会聚胃部,脑内缺血,倦意蔓延,虽知道刚进食后立即睡觉不好,不过我若是坐着小憩一会儿,应是无妨罢,适才被那金媚蛇一吓,一时再不敢四处乱跑了,反正待在此处也只是干瞪眼,伸手扯过毛毯,在小七身边坐下了,“那我先睡会儿,若有情况,小七要记得叫醒我。”
小七会意,又眨了下眼。
将毛毯随意盖了,倚靠在小七身上,合眼静歇。
意识渐入空境,不知不觉间,再睁眼时,竟走在了一条蜿蜒曲折的长廊间,一眼,根本望不见尽头。
四周很静。
静得连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打在骨头间,清晰得发疼。
意识强烈的不安,这种过于真实的感觉,像是有什么极恐怖之事即将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