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玖悄无声息地站到了身边。“你想帮她?”
“我只是……”
话说一半,那女子居然看向这边,求助的眼神,竟那样真切……
“老爷……”我看向杜玖,虽然心里并不指望他真会帮上什么忙。
“好。”他微微一笑,附在耳边轻声道,“我帮你。”
我瞪向他,几乎不可思议。
“我可以告诉你一个法子。”杜玖半眯了眼,继续道,“你过去,拿你自己换她。你长得比她漂亮,我想那个妈妈不会不同意的。”
“……”
怒了。无语。
“不愿意?”杜玖轻笑一声,那笑,刹那间,闪过一丝邪意,丹凤美目,漆色的眼瞳深处泛着冷冽寒光。
“我……”
“回去歇息。刚才郭锦已联系好船了,明早就走。”杜玖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明早就走?离开新水?不再在这里停留了么?
就在这时,喧闹声瞬间竟全都消失不见。
“您大人有大量,就放过这可怜人吧。”
英气十足的女声。
抬眸望去,一个身着锈红色皮甲、身材高挑的年轻女子正挡在哭花了脸的乐妓身前。
画着浓妆的中年大妈张大了嘴吃惊地瞪向她。
“这个人我买下了。”
年轻女子冷冷地回看了身后的女子一眼,平静地说道。
面容白皙,大眼睛乌黑有神。眉眼,似曾相识。浅淡的微笑,却如此的陌然。眉宇间的凛然正气——而姐姐,记忆中的那张脸,仍旧带着稚气……
银票被从袖中掏出,冷冷地扔到了中年大妈的脚下。
中年大妈扬了描画夸张的眉,一脸愠怒的模样,却在低头瞥到银票面额的瞬间变了一脸谄媚到极点的笑。
“您……您随……随……随意……您……随意……您随意……”
年轻女子没有理会中年大妈结结巴巴的话语,回转身扶起了抱着琵琶跌坐在地的美女乐妓。
“你现在已是自由身了。拿着这些银两,再找个其他活计吧。”
另一张银票,被递到了美女乐妓的面前。
乐妓却一下子跪了下去。
“请让妍奴跟随大人,妍奴至死不悔。”
围观的人群这才反应过来似的开始骚动。
“回去了。”
杜玖说完,转身离去。
异常冰冷的语调。
莫名其妙的,又生气了?
没奈何,也只好跟在他身后,回了房间。
回了房间,又陷进了空气整个凝滞了一般的沉默,正好店家送了夜宵过来,才刚吃了没几口,却已被闷得没了食欲,放下筷子,半是发呆地拿汤匙尖舀了点汤,放进嘴里轻抿着。
正这时,外间划过一道轻短而尖锐异常的哨音。
“夜间,就在屋里好好待着。不许出去。”
杜玖冷声吩咐道,抬头望向窗外,薄唇紧抿,神情冷冽。
青空苍冷,只蒙了层淡淡银辉。窗向正南,被院子角落一棵高大槐树挡了,此时还望不见月。
“大人……刚才那哨音是?”
忍不住轻声问道。
话音未落,虽只一瞬,杜玖的目光,变得极是凶厉。
“你,听到了什么?”
被杜玖盯得浑身难受,想转开视线,却根本无法动了哪怕分毫。
我心下亦是奇怪,为何他突然会有这般反应,也只得开口道,“妾身刚才听到的是……很轻,很短,但很急、很尖的一声哨音。”
杜玖听了,沉吟良久,才转开了视线,一面取了桌边青盐水漱口,旋即起身,道,“晚上,千万不可出了这屋子。”
说完,也不看我,疾步走了出去。
被他这一番莫名其妙弄得心底仍有些发毛,一时呆愣,直至杜林敲门进来收拾碗筷,才回过神来。
我不明白,到底是为何,他会对我听见那一声哨音如此在意?那一声哨音,是我不该听见的么?
洗漱过了,随手从屋内书架上挑了本书,呆坐床沿,半晌,才反应过来,低头细一看,才发现自己竟拿了本志怪小说在手。随便翻了一页,闯入烛光轻晃的视界的,竟是一句“女尸起,举刀自剜肠腹”……“啪”地一声猛地将书合上,扔到一侧。
恣肆翻滚摇晃着的火焰、浓烟。刹那间侵袭,裂开了的视界,只剩了一片黑暗。
“如夫人?”杜林在门外轻声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