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路崎岖,荒土茫茫,巾帼携将两相伴。宝驹啸天傲,赤蹄风中藏,踏踏落英,日寒红访花白碧,春喜融生欢。披风裹宿山湖畔,果桃肉香添腹满,锵锵银枪,一路韬光,蓄寒锋待烽火旺。
关龙璴当日回山一叙,言及巴特尔从炎重台返回,炎彤心中不解,携其入洞探究,却见洞中无人,唯有火红金珠斑斓灼烧。炎彤问及宫中师兄妹,众人只道并未见过巴特尔,她闻言甚忧,当日便持枪离去,却在半道上被一群青牛怪拦住了去路。一般宵小自是奈何不了她,不料杀出一个千年修成人形的青牛怪,看似弱不禁风,其实法力强大,以致她大意而遭暗算,险些折损百年道行。
“师姐,水。”关龙璴将盛满清水的竹节递了过去,自己坐到屋内另一角,准备生火。
炎彤两手握着竹节左右转动,忽又停住,道:“石头,你见过当日的绿袍男者?”那日,千年修行的青牛怪见得关龙璴,便匆匆带着属下撤离,若不是她与关龙璴自小认识,定会怀疑二人暗中合谋,狼狈为奸。再者,她原来是不想伤及关龙璴的感受,但心里憋得难受,便脱口了。
“老交情,可惜虽同是性情中人,但终究道不同不相为谋。”关龙璴言罢,身前的干柴已被他用火石点燃。
“那他为何怕你?”炎彤走到火堆边,坐在关龙璴的右傍。
“他是怕我迁怒于他,毕竟当年立下了盟誓,他却没有实现。”关龙璴淡淡说道,看起来对此事并无多大的悸动。
“原来还有害怕石头的人。”炎彤摇首笑了笑道。
“师姐又开石头的玩笑了。要论威严,怎比得上师姐啊?”关龙璴伸手握住炎彤的手,接着说道:“只是师姐变了,这双手和你的眼睛一样,都没了杀气。”目光从炎彤的一双柔薏缓缓转移,他直视着炎彤的眼睛,眼中毫无波澜,眸底映着炎彤讶异的眼光。
炎彤想抽回双手,不想他手劲甚大,这么定着她的双手,就连竹节的水都没能摇出水花。她被看得有些瑟缩,急道:“石头,放手!”
关龙璴依言放开了她,垂眼只道:“师姐也怕我啊。”
“谁说我怕你?你要敢再越矩,便扇你两个耳光子!师姐我说到做到!”炎彤冷哼一声,又走回原来的角落坐下,狠狠瞪他一眼,方才靠着石壁睡下。
“真是害怕呀……”关龙璴喃喃说道,眼角瞥向角落里的火红身影,犹如一朵盛开的藏福花。
翌日。
木门被风吹开,在与石壁的碰撞下发出了两声巨响。冷风狂啸入内,将尘土刮得满空飞扬。
“爹爹——!”女孩朝外大声呼唤,一边蜷缩着身子,把自己埋在棉被之中。她忍不住伸出头去窥望,却见白净的衣袂扫过了眼帘,有人抱住了自己。
“没事了,别怕。”男人柔和的嗓音在半空中回荡,驱散着女孩的惧意。“只不过是个噩梦,醒过来就好。”
寒风依旧狂肆地呼啸,手脚依旧冰凉。梦琴深吸了一口气,睁开了疲惫的双眼,眼角瞥见犹如鬼魅飘荡的帐帘,方知是一场梦,亦或是一段记忆。她坐起身来,抱住了双脚,下巴抵在膝盖之间,眉头微蹙。那段情景,该是自己刚被送上华山的时候,年幼的自己思念着乾启,盼来的却是秋夜。
犬入虎穴,终不成犬。
原来在别人的眼中,她不过是墨月的一条狗,是吗?
“卸惑于东,重生于西……”冬殊文卿的预言在脑海中不停回响,她却始终不能参透其意。为何长老言及昆仑之战非她容身之处?莫非自己会在战前离开,可又该去往何处?
“梦琴姑娘,仙君有事找你。”帐外之人言道。
梦琴披上外衣,顺着风向轻轻地撩开了帐帘,只道:“西彦,怎么是你?秋夜最近可有动静?”
西彦困惑地看了她半响,方道:“没有……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梦琴摇首淡笑,示意让他在前方带路,自己随行前往帅营,一路上所见士兵如同雕塑不动,天旗飞扬之下毫无生气,所在之地堪比无声死营,处处气氛尴尬,岂有天帅营帐的气势?来到帅营时,苒墨刚从帐内负手出来,神色淡然,倒不像他的一贯作风。“战事有变吗?”
“嗯?”苒墨恍惚间回过神来,方知梦琴站在身旁。他看了一眼身前所谓的天兵营帐,接着道:“我想你也看出来了,这也不是什么难以察觉的事情,看看这地方,和死人墓地有何区别?你替我劝劝他,还是把敌人引致太阳沟底的好。”
“折损道行,还是孤注一掷,他总要抉择。我一个小妖,何德何能让他改变主意?”梦琴垂眼看地,一手紧攥着殷红的裙身。太阳沟是死亡之谷,是禁地之一,利用这个地势作为诱敌策略,便已是踏入天牢的第一步,可诱敌攻入玉虚峰,也并非一桩能自圆其说的罪责。不管哪一条路,都是一条前途无路的死胡同。她轻叹一声,道:“除非他想反了。”言罢,径直进了帐内,只留下苒墨与西彦杵在原地,依旧未从讶异中抽回神来。
羊皮册上的地图随着秋夜的视线逐渐清晰,勾勒出这一带的地形与风云之变。梦琴将羊毛斗篷披在秋夜身上,顺着他的视线停在了地母宫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