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荒。宸銮金殿。
铿锵响彻金殿,银铃灿灿耀眼。蓝袍衣摆沿途拖地而来,老叟银发束冠,鸦青衣襟翠石镶饰,胸前挂有双剑银锁,下垂百颗小铃。他步至殿中央,拱手作揖,道:“果蓝翁参见主公。”
此时,殿堂上正坐着一个约莫五六十岁模样的男人,生得魁梧,一把油黑的胡子长至腰间,气色红润勃发,身穿一身金绣龙凤祥云鸦青袍子,头顶平天冠,正是东荒魔君——燕关疆。他幽幽道:“爱卿总算回来了?”
果蓝翁道:“老臣思念故友,在青丘多留了数日,还望主公见谅。”
“无妨。爱卿设下巧计除去狐优奇,此乃大功一件,拜祭数日,至情至理。”燕关疆视线掠过殿中众人,忽而拍案道:“古惊锋,你给本王滚出来!”这一拍将殿堂中人都吓了一跳。
古惊锋双腿登时瘫软,当地跪倒,支支吾吾道:“主主……主……主公,臣在。”
“当时果爱卿唤你回城,你不听令,硬要出城迎敌,可有此事?当时果爱卿叫你速速回城,你恋战多留,敌之不过,反让敌人混进城中,可有此事?马松岚将军令你即可退兵北城,你违抗军令,孤身迎战落败,以致三百军士死于城下,可有此事?”燕关疆声量越提越高,最终又是一掌拍在案上,但因凝聚了功力,这么一拍便将好好的红木案子砸得支离破碎。
古惊锋巍颤颤地连说三个‘是’字,从原地匍匐而出,不停战栗。两旁臣子垂首看地,只当作没有瞧见,金座后边的侍婢缩了缩身子,也不敢向前收拾座下的狼狈。瞬间,殿堂中鸦雀无声,唯有燕关疆平天冠下的珠帘依旧摇摆不定,白玉珠子在相击之下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许久,果蓝翁方才出列,言道:“主公息怒。”燕关疆看了一眼果蓝翁,再看看跪伏在地上的古惊锋,冷哼一声,甩袖坐回了榻上。过得半响,果蓝翁又接着道:“古先锋热血方刚,实乃好事,虽行事过于鲁莽自大,但此番计划落败,并非全是他一人之过。”
燕关疆挑眉道:“果爱卿是说除了这个混账之外,还有别的糊涂鬼?”
果蓝翁垂首道:“便是老夫。”
燕关疆蹙眉道:“老爱卿何出此言?”
果蓝翁道:“老臣有罪。一,不知玉崇真君法力高强;二。不知敌方高手众多;三,不尽全力招架,以致敌方有机可趁。”当即跪下,接着道:“老臣愿受惩罚。”
燕关疆摆了摆手,道:“老爱卿平身罢,这三项追究起来,还不是本王失察了?难道老爱卿飞见着本王同罪论处,才甘愿了?简荀,还不将你师父扶起?”话音刚落,便见右首班列第五排走出一个小冠青年,轻声应了一声,径直上前扶起了果蓝翁。
燕关疆扬长一叹,道:“本王向来是赏罚分明,但有果爱卿为你力保,也就罢了你的死罪。传本王谕令,罢除古惊锋所有官职,罚俸三年,翌日到文曲殿做事,全权由毕宫爱卿负责,可听明白?”
古惊锋磕了三个响头,皆是结实的三声,待抬起头来时,可见头已磕破了些许。他哽咽一声,垂首退出了殿外。
“子坚大将军,该轮到你了吧?”燕关疆一手扶额,闭眼养神,听见座下传来深沉的男声,这才微瞥了一眼,道:“拣紧要的说,本王最恨别人拐弯抹角!”
殿中央已跪住一个身穿盔甲的青年,只见他生得样貌硬朗,八尺身高,腰间佩带一把青铜佩剑,脚穿一双追云靴,便是燕关疆的大将军——子坚。他俯首道:“罪臣愿自断右臂谢罪。”
“糊涂——!”燕关疆大喝一声,接着道:“本王叫你出来,便是知道你有罪!现在本王要知道的是什么,难道大将军还要本王细说不成?来人,拖下去重打五十军棍,等他想清楚了,再带回殿上来!”
三五个侍卫持戟上来,便要将子坚拖将下去,却闻右首班列中传来一声“慢——!”。众人一瞧,又是护国法师——果蓝翁,他出班奏道:“主公息怒。”
燕关疆听言,气得脸红耳赤,但因出于对果蓝翁的尊敬,便没敢骂出声来,只是气极地颤声说道:“息怒息怒,老爱卿只会叫本王息怒,却不看看这都是些什么德行?”
果蓝翁晓得燕关疆的性情,便没多说什么,只是转首向子坚说道:“大将军何不据实上奏?断了右臂也不见得能帮上主公什么,实情反而可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