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显然，这不是一封情书，不是一次情约，清音怎么也揣不透意欲何为，便想起师姐。已经按下号码，清音还是挂断，清音对自己说：哪怕是个鬼，也去看一看那双眼睛。
清音没看到鬼，看到的是比鬼更可怕的人。本来灯火辉煌的回雁塔突然一片漆黑，川流如织的游人刹那踪影全无，清音还来不及惊恐，一道刀光势如闪电已迫在眼前。清音也不及拔剑，纵身倒退，一下被逼上二楼，刀光竟如影子一般跟上来。
清音始觉内力将尽，再跑不动。一时万念俱灰，索性立住身形，等那致命一刀。刀光却噶然而止，刀光之后，清音看到了那双眼睛。清音看不到一丝柔和，那是一双死鱼般不带分毫生气，闪着寒光的眼睛。
那双眼睛并不急，猛兽看住猎物般望着清音，等她缓过神。然后很慢吐出两个字：“拔剑。”
清音总算明白了什么叫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似一道挂天瀑布，剑气从剑鞘中奔涌而出，向那双眼睛呼啸而去。清音有闪念惊喜，这一剑功力已在自己从未到的境界。
剑气在岩石上撞得粉碎。三招过后，清音所有退路全被封死，一种无形而强大的力量将她捆绑，令她无法动弹。
清音清晰觉察出，一只手，很轻却很坚定地揽上她的腰，一个声音就在耳畔响起。这声音听不到任何真诚和本性，是说不出的奸猾和粗痞：“这么软的身子，我可舍不得杀你。”
清音仿佛又一次被抛到外天空，拼尽最后气力，清音反转剑尖向自己胸口刺下去。
2.
时间在这一刻停顿，剑尖触及衣襟，也随时间停止。清音握剑的右手手腕被擒龙爪拿住，再不能往下一分。
如同优美舞蹈，清音被这两只手带着，一只揽在腰间，一只托住手腕，缓缓向塔顶飞去。清音看见，脚下，回雁塔璀璨的灯火重新一层层亮起，如织的游人从各个角落悠然冒出，很快又是一派热闹喧哗。
在塔顶站定，清音才想起去看这个几乎帖在她身上的人。一身夜行衣，脸上蒙着黑巾，只露着两只眼睛。那么近，避都避不开的凝视。清音看不到奸猾，看不到杀气，甚至看不到柔和，只剩一潭泉水般的宁静。
那人松开扣着清音手腕的手，在她脸上轻轻一拂，说了三个字：“不是梦。”脸上传来真实触觉，清音如梦方醒，低低道：“你放开我。”
那双眼睛闪过一丝笑意，向后飘开两步，恢复自由的清音倒一时无措。那人说话了：“刚才如果能坚持到第四招，你就能杀了我。”不等清音回答，仿佛也不需要清音回答，那人接着说：“我同样是性命相博，三招之内降不住你，那道剑气就会杀死我。我，还包括你，都无法控制。”
清音一下全明白：“你是这样帮我练成那一剑！”那人点头：“应该是。”清音禁不住呵呵笑出声：“你是我的守护神？”那人点头：“可能是。”
突然想起来什么，清音的脸一下红过了耳跟：“但是，但是你明明已经降住了那一剑，为什么。。。。。。为什么还来抱我？”
3.
那双眼睛又变了，变作顽世的嬉闹油滑：“这是你必须付出的代价。”
清音瞠目结舌，气也不是恨也不是，挥剑刺也不是，只好挫紧一口牙。清音很想问一问两步外那家伙，你是个魔术师吗，编导光与影的幻象。又觉得像带自己乘上一辆过山车，在巨大落差和极速电掣中翻转俯冲。
他却正色了，向下一指如织的游人：“我一个人做不到的，今晚帮你的包括这里每个人。”清音大惊：“你是六扇门？”他露出奇怪的轻蔑：“不错，能将回雁塔封锁，只有六扇门，他们也确实都是六扇门的人。但是，你觉得我会做鹰犬？”清音愠怒：“报效朝廷就是鹰犬？”
他笑了：“我不是说你。这一点我们可以理解不同。”他挥手示意，压下清音即将的提问，接着说：“我只能告诉你，我是六扇门的敌人。他们今天和我一起这样做，是我交换了他们必须接受的东西。”
清音有些急了：“那你为什么这样做？”他笑：“你说过，我是你的守护神。”清音真的急了：“别闹，你为什么这样做？”他还是笑：“因为我认识你，你叫清音。”清音几乎是冲他喊：“你总得告诉我，你是谁？”
那双眼睛始终带笑意，向后退，再如一颗流星，往塔下坠去。
清音没有追，她知道追不上。和很久前的那个夜晚一样，最后回答她的，只有月光和晚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