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清音学成毕业那年,天国变法维新、全面开放已有些时日,京城四处张贴皇榜《东方风来满眼春》。
初夏阳光刚投下第一道火辣辣的热力,不少前卫的师姐师妹便急匆匆换上超短裙吊带衫,白花花的肩白花花的腿,不仅晃得各路师兄弟们一阵阵眼晕,连从少林达摩院请来讲学的几位老师傅,眼神也开始滴溜溜地转。
清音却恪守老式妆饰,长裙素裹,云鬓高挽,走在人群中,倒显成了另类。那日逢着清音十八生辰,正是碧玉年华,闺房中一众女孩儿嬉闹一团。少顷,有贴己师姐捧出精致小盒,道:“清音,这是我们送你的小礼。”边上师姐跟着笑曰:“这可是舶来的革命性装束,唤作比基尼。”
清音满心狐疑打开小盒,只见几片小布条,霎时面红耳赤,说话都哆嗦起来:“这,这,这,这如何往身上穿?”师姐哈哈大笑:“早年鬼佬以聚核弹炸垮倭寇,便是形容此款服装之冲击力。突破传统思想底线,如今是自然和谐美妙曲线代名词。”话落,四周一下安静下来,留着清音呆呆站立出神。
待清音解下粉色披风,开始怯生生演绎比基尼,师姐轻轻一叹:“清音,可惜我不是男人。”清音再回怯生生一笑,目光更加慌乱,这样无意间往上一瞥。清音大惊!屋顶红檩之上,彩绸帷幕掩映中,幽暗处竟然闪着一双火辣辣的眼睛。
2.
急怒交加中,清音咬牙叱骂一句:“无耻狂徒!”身形展动,床头宝剑已离鞘在手,剑尖一挑,粉色披风凭空飞起。清音双足点地,一招凌波微步,立时将自己包裹披风之中,揉身而上,剑光向屋顶直逼过去。清音听到屋顶极微弱一点笑声,像突然掐断电源,那双眼睛骤然消失。
不等清音迫近,屋顶那人形如鬼魅,没见任何动作,倒着就飞了出去。待得清音追上房顶,除了月光和晚风,再无任何动静。师姐妹们亦各执兵器,陆续跃上房来,与清音面面相觑。
师姐一吐舌头:“那鬼家伙真好功力。”一个小师妹扑哧一笑:“鬼家伙是不是迷上了清音姐?”清音又羞又恼:“迷你个大头鬼!那个下流胚,给我捉到看不剥他的皮!”
清音的脸沉了好几天,走到哪都觉得有双盯着自己的眼睛,一向好脾气的她变得有些焦躁。那双眼睛就真的出现了,这次像真的看透她的心。
这天清音独自闷闷走着,忽觉似一阵微风从身旁掠过,垂着的左手一紧,低头看,手心已握了一张纸笺。清音打开,字迹尚显稚嫩,也透几分遒劲:“姑娘勿恼,那天我是无心之过。”
清音顾不上是人是鬼,恨恨还带着哭腔说出了声:“什么狗P无心之过,你跑我家屋顶干嘛?捉耗子?”
一只手轻轻拂上清音肩头,清音听见一个柔和的声音:“正是。姑娘,那天我在你们家屋顶帮你们家拿住了一只耗子精。”
清音忍不住破涕而笑,猛地转身,她要看一看这个人。还是没看到,像一阵风吹走,好象本来没有这个人。一闪即逝中,清音还是只看到那双眼睛,清音觉得,他是有意让她看到。清音并不觉得害怕,和他的声音一样,那是一双柔和的眼睛。
3.
清音平静下来,生活恢复往常,那双眼睛再没出现。像一滴水,清音看见它滴下,眨眼融化消失在江河中。
天国施行新政,正式设立女官。完全区别于历朝观念,天国女官不再局限宫廷,料理后宫事物,而是册品衔、领俸禄,与男子一样同等参与朝政。
面临毕业选择,清音却犯了难。同届学子中清音属出类拔萃,文武兼修,且皆成绩优异。清音寻思良久,举棋不定:做文官,还是当武将。
其时天国政通人和,经济长足进展,生活水准蒸蒸日上。勃勃生机近义词往往是惊涛波澜,当天国从数千年闭关锁国中挣脱出来,把一个闻所未闻的新世界展现在臣民眼前,由讶异而兴奋,动力如火山喷发。与此同时,也为天国社会诸多动荡和不安因素埋下伏笔。
凭着一腔热血,清音选择武道,上任一方治安官。包括师姐妹们,同届学子为数众多都和清音一样,弃文从戎。那段时光生活如此美好,清音每天满怀激情迎接繁重工作,惩恶扬善,体验着辖区日复一日欣欣向荣。
不久,一次与邪道较量中,清音遭遇伏击,为掩护她一位师兄身受重伤。事件之后清音有了隐隐危机感,自己所学并不够想象中足以应付这个世界的黑暗。又数月过去,噩耗传来,某边陲重镇,清音两位师兄以身殉职。世界,终于逐渐把真相一页页打开。
一个有雾的清晨,府衙文案送来一封便笺,道受人之托转呈清音。清音拆阅,是那个既显稚嫩亦透遒劲的字迹:今夜二更,城南回雁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