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儿院里一如往常，静谧和黑暗，多少给她提供了一点安全感。她放心地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听见厨房传来响动，快步走过去，还能见到木头框的玻璃窗户里透出灯光。
陆青凡立刻警惕起来，她走进厨房，却看见白凤像模像样地在那切蔬菜。
白凤也注意到了她，回头看她一眼，算是跟她打个招呼。“回来了啊，看哥给你露一手！”陆青凡脸上却流露出似笑非笑的笑容，放松了点，靠在门框上，“怎么，飞车党老大要给我下厨，小弟真是不甚荣幸之至。”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想起来，街头的那几个小混混大概是跟着白凤一起来的飞车党小弟。飞车党的机车都有用以区别的标志，陆青凡原本也是知道的，但她一昧警惕，竟忽略了这一点。
“你如果有露一手的打算，这个位置让给你也不是不行。”白凤系着围裙，炒菜的动作熟练老道，若非一头长发真有点显眼，倒是像个良家男人。
陆青凡心直口快:“老大，你长得真像个良家妇男。”
白凤正往锅里倒点料酒，左手颠锅，右手翻炒，还能和青凡斗嘴，“青凡，其实你挺像个女人的。”
很快一盘青椒肉丝就上桌了，陆青凡夹了一筷子，“开口道，女人嘛？我以为我就算过了九十岁，在你心里也还是一个小女孩，永远的小妹妹。”她这句无比厚颜的话，立刻换来了白凤意味深长的一瞥，那目光里蕴含的意义太多……但总体而言就是一个白眼，陆青凡顿时就有些讪讪的。
虽然，她不是个很容易感动的人。
但白凤的那个目光没来由地让人心暖。
陆青凡马上想起来了龙宏那件事。“老大，你上次的确是有些意气用事了。”
“怎么，你还管起我的事来了。”白凤皱了皱眉头，却是故意做给陆青凡看的。
那次是大蛇街的小混混到那酒吧去找青凡的麻烦，青凡吃了点亏，事后白凤知道之后不仅派人去找了小混混的麻烦，还把龙宏的酒吧给砸了。理由是酒吧经理和小混混们早就串通了一气，下了个套给陆青凡去钻。虽然这的确也是事实，但混道上的人的确最讲究的就是面子上的事，而白凤也的确让龙宏过不去了。
陆青凡苦哈哈地笑了起来，“我不敢管。”
“上次你打完人之后跑到哪儿去了，你救的那个人是谁？”
“他是谁我也不太懂，不过势力好像挺大的，他回过头也帮了我，不枉我救了他。”白凤言辞犀利，陆青凡也一向是模糊视线的高手。
白凤不经意间蹙了一下眉头。“如果他们下次再招惹你，我还是不会手下留情。你想做些什么也不用瞻前顾后，我自己有多大斤两我也清楚得很。”白凤见她没话说了，就督促她多吃饭，多夹菜。
陆青凡吃了没几口，想起什么来，扒开酒橱拿出两三瓶白酒来。又拿杯子给两人斟酒，“其实龙宏也算不了什么，大不了有架一起打，有刀子一起挨，忸怩作态了这么半天，倒显得我矫情，尽做些小儿女姿态。什么都不说了，哥我先敬你这一杯。”
陆青凡兴致一上来，就全忘了自己刚吊过水。和白凤一起，就着几碟小菜不知牛饮了多少。夜深了，等到酒足饭饱，把白凤送出去后顾不上洗个澡，竟然倒头就睡。
梦里她仿佛又回到了幼年时候，也就是和白凤初相识的那一天。
那是八岁那年的一个初夏，陆青凡被父母带到了这里，阳光孤儿院。她当时还以为自己家只是走个亲戚，一路上她牵着妈妈的手，一边垂下头苦苦思索着为什么妹妹没有跟着出来。虽然父母对两个孩子都是一样的疼爱，但陆青凡平时调皮些，妹妹则更乖巧些，父母的态度多少会有差别。
然而，小孩子的心思更敏感，时间稍久，也就慢慢地明白了一些，慢慢地不像以前那么调皮了，性格却仍然越来越不似妹妹那么娇憨自然，天真可爱。况且她的天赋似乎天生比妹妹更差，走路更晚，识字更晚，更丑更邋遢，总喜欢去各种角落里钻，拿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鼓捣。
这种性格导致，她在娘胎里的时候曾被以为是个男孩子，才取了这么一个名字，他们曾被以为是一双龙凤胎，而她孪生妹妹的名字叫做雪繁，陆雪繁。两人的对比就似一个是地上的野草，另一个则是不识人间烟火的天上仙女。虽然读音很相近。
那个时候她年纪尚小，种种细节不该记得那么清楚，可也许是回忆了太多次，那时的情景竟能历历在目，在梦里一一重溯回来。
二十多年前，全国经济大萧条，家里经营的小本生意经营不善，货物积压，资金流转不通，全家努力维持，最后仍是到了连糊口也不能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