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熙二十一年,是太子母族晦暗的一年。
太子外家越国公一家被杀,昭文皇后面临着被废的危险。太子和整个东宫都不好过。贤德妃和楚王却是越发嚣张了。
这次,太子殿下倒霉,最高兴的莫过于楚王一派。
可他们再高兴又能如何,差一步终究是差一步。
太子被皇上训斥也好,皇后被幽禁也好。楚王一派最终的目的无非是废太子,只有太子韩霐被废,楚王韩霄才有重新被拥立太子的机会。
霍承纲此行来抱石水阁,并不是为追究前因而来。若这一切真是楚王殿下所为,皇上调太子去工部,也必定是计中一环。
太子在工部一定会遇到心有诡图之辈,明里暗里的办砸太子差事。好让皇上进一步厌恶太子。为拥立楚王做铺垫。
霍承纲要做的,就是阻止这一切。他不仅要让太子稳稳当当在工部呆下去,还要让太子接手的每一件事,都办好!办漂亮!
让人无话可说,挑不出一点毛病。
这也是霍承纲授意鲍云敬,今日宴请方雍和郑铉海的重要原因。
可郑铉海不知这些,他一心想和在坐的三位大人攀上关系。尤其是太子红人霍承纲,便自作聪明的揣测霍承纲心意,迫不及待道:“霍大人可知从房顶上摔下来的太监是什么人?”
哦?霍承纲还真不知道。他把玩着酒杯,觑着眼前微末小官的殷勤。太子被训至今,传的满朝文武,人人皆知。那两名被摔死太监的身份,却被瞒的死死的。
霍承纲费尽手段,才查到一名太监是洗衣房的杂役。身份普通,背景干净。查不出什么异样。而另一名太监的身份却始终查不到痕迹。连哪个宫的都问不出来。
眼前卑微谨慎的郑铉海却深知内情。可见这微末小官,在关键时候也能起大作用。霍承纲笑道,令人给郑铉海添了杯酒,朗笑道:“郑大人但说无妨。”扬袖一挥,坦然道:“在这抱石水阁,就不用拘什么官场俗礼了。”
郑铉海忙道是是是,接过杯中酒一饮而尽。几分醉意熏陶下,不敢懈怠的吐出实情。他看了眼三位大人,压低声音道:“死的两名太监,一个是洗衣房的杂役,没有什么稀奇。可另一个人,是鲁王殿下在宫外是就跟着伺候的太监,小泉公公!”
鲁王殿下,便是贤德妃在宫外时和尚未称帝的皇上所诞下的长子,是楚王殿下的亲兄长。官名韩霆。
方雍皱眉道:“郑大人此话当真?小泉公公是鲁王殿下的亲信总管,除杂役这种小事,怎么会落到他头上。”
“正是,正是。”郑铉海忙不迭是道:“本该是这个理。可事情蹊跷就蹊跷在这了。鲁王殿下性情憨厚,对小泉公公依赖心极强。自小泉公公去世后,夜不能寐,每饭必泣。整个人昏昏沉沉,日日在发癫。”
霍承纲陷入沉思,先前他一直在想,皇上如此重斥太子。是因两个太监摔死时,刚好惊了龙驾,贤德妃又在其旁吹枕头风的缘故。
如果真如郑铉海所言,那就能解释皇上为什么要严令宫内上下对小泉公公的身份保密。
死的是这样一个敏感的人物。很难说清是贤德妃心狠手辣,借嫡信之手陷害太子。还是皇后一派居心不轨,联合太子巧设诡计,故意铲除鲁王殿下身边所依赖之人。
郑铉海用词谦恭,称鲁王殿下憨厚。
憨厚的另一层意思就是愚钝,痴傻。鲁王殿下幼年那场大病,终究是将他烧成了傻子。智力宛如八九岁孩童,平日衣食住行,都得让人照顾。
小泉公公这一死,对鲁王殿下当真是致命打击。
霍承纲一时也不敢确定,这不是太子的手笔。他敛下眼神,做自斟自饮之态。心下风云变动,骇然异常。
这件事太子殿下没有和他商量过。但不意味着太子不会做这种事。
越国公一门惨案对太子打击重大。也许调借小泉公公是个巧合,但太子发现了这个巧合。将计就计,摔死小泉公公。也未尝不可能。
毕竟于世人而言,堂堂太子殿下故意摔死一个小太监,办砸差事,惹得皇上所不喜。是件再滑稽不过的事。
任凭讲给谁听,谁都会觉得太子殿下是被人陷害的。
可不得不说,如果鲁王因小泉之死,从此一病不起。甚至,病死。
那也算挫一挫贤德妃的锐气,暂消心头之恨。
霍承纲轻轻吐出一口浊气,越国公一门,死得冤啊。
开国勋贵落得如此下场,庙堂之上供奉的丹书铁劵都成了一场笑话。皇宫之上的皇后娘娘,太子殿下,更是笑话中的笑话。
皇上训斥算什么耻辱。贤德妃一手卸掉皇后母族,打的太子殿下毫无还手之力,才是奇耻大辱!!
主辱臣死。霍承纲闭上眼,说到底,是他无能。他不能力挽狂澜,救下陈家三百七十二条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