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什古年,气象古怪,连年阴雨不断,烟缕云如棉。
常有长者说水滴石穿,缺为一乏毅力,这延绵而向的鼓楼屋梁,已有些许受不住雨水这般敲打。水灾成疾,河堤塌陷,水边草屋没入潮流,妇人家年轻时穿的嫁衣卷在河边的枯枝上,染上了泥,那几量细数着的银碎,怕是也沉在河里扑向下堤。
此年举国无君主,眼下有人心惶惶,有人却在屋里叫好。西王登基八年因病轰逝,生前召见无数喻象师为之占卜异象,皆说举国大难是为君王之过,杀不可杀之人,留戴罪之身,天什古至木予三十年皆为灾,乃不可逆之象。西王大怒,命人当众处决一众喻象师,并下令捉拿喻象楼所有子弟,凡手带向珠者,皆杀。
一夜之间,本香光鼎盛的喻象楼,坐落在西宫正对面遥远处高耸入云,在连夜雨的黑夜中扑灭了所有烛光,坐落在四周的人家顿时失去黑夜赖以生存的光源,只得耳听四面,寻着雨声辨别方向。
洛轻30年,百家太平,繁荣昌盛。早年人人皆闻喻象楼顶端住着一老者,四周环云与天为伴,知天象懂地理,五谷杂粮皆已摒弃,手中佩戴的向珠足以让他长生。坊间传言愈发浓烈,虽只闻其名不曾见其人,子民们为求安康太平,忘了从何时起在喻象楼门扇外架起一座香鼎,日起日落纷纷前去上香祈福。
天什古年开始大雨不断,檀香插入土壤便被风雨浇灭星光,众人惶恐诚意不足,便以一枚铜钱作为代替,埋入香鼎土壤中。说来也是奇怪,虽百家太平但也不缺恶人,这鼎中铜钱却从未被偷盗一枚。人们都说老者已是仙人,供奉的鼎外有仙气护佑,自然不会被染指。
喻象楼没落那日,便彻底失了人心。一张张告示贴出,道,喻象师以邪术惑众数百年,国有大难不能为之分忧,污蔑君王其罪当诛。但凡为其开脱藏匿者,斩立绝。
无数儿郎自小励志入喻象楼,一入楼内便算是光宗耀祖,手持向珠加以修习便通天知地,可护得家人,护得国土,又可填饥果腹。可见这天有异象不得预知,那日又目睹一众男子被当街处决,百号人隐匿在围观人群之中彻底慌神,心怀二念者想着斩立绝三字,也只能把话咽进肚子里。
可这左算右算,可从未算得自己能有杀身之祸呀!
失去丈夫的妇人们撕心裂肺,跪在雨中被官人拦在刀下,大雨很快冲散了那一片浓稠的血迹,越来越淡的红色顺着石子路的下坡流走,捎带着那一家家一户户的心和血,越漂越远。
沈轻跪在雨中,一言不发看着哥哥的尸身被踩在官人脚下,为首那人挥舞着手中的刀,在瓢泼的大雨里嘶吼,“这就是他们在君王面前妖言惑众的下场!余下的一个也别想逃!”
雨水流入他口中,又随着嘶吼如针般散出,好似一根根扎在沈轻心头。
架在颈上的刀发出嗵嗵的声音,由耳侧传入心肺。手指沿着刀边推开,撑腿稳稳起身。回头望去那高耸入云间的喻象楼顶端,通黑的楼墙带着金丝在瓦沿,此时看是如此冰冷笔直像把天戳出一个窟窿。
沈轻握起拳,眼神死死向上望去,“凭什么?”
心中疼痛无处发泄,眼泪藏在漫天大雨之下。
“人人信你能护人安康,今日六十三人因喻象而死,你却一言不发藏于楼中。究竟是仙,还是魔?”
作者有话要说:每个章节字数比较少,但会勤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