例行早起仪式做完,林知更拍了拍脸,让自己清醒一点。
抱着小脸盆,林知更往楼道尽头的公共洗手间走,半路迎面碰上了已经准备回去的洛祁。
“今天怎么起得这么积极,等下,你的眼怎么了,”洛祁盯着她看了两秒,换成单手端着脸盆,一手指着她自己左眼下眼眶位置,“都青了。”
“昨晚,我表演魔术之前,叫了一声,记得么,”林知更一脸往事不堪回首,人在受伤处的表情,瞎扯了一个听起来比较现实的理由,“就那时候,手机砸脸上了。”
洛祁噗嗤笑出声,一面往回走,一面把“幺你真是个活宝”的笑意,在走廊的回音里,化成夏天清晨的一杯半甜柠檬水。
和这个年纪一样,青涩,微熟。
有时候绝境不放弃,不一定是看见希望,年轻本身就是一种希望,最活力的时光里,多少酸涩的柠檬,都能因为年轻代表的希望,被冲淡,有变成甘甜柠檬汽水的一天。
林知更其实并不担心,书会不会是她的幻觉,砸在她脸上的,有没有可能真是她的的手机。
原因很简单,假设砸在她脸上的是手机,她出现幻觉把它当成书,那么后续就会出现矛盾,手机在床上照明,而她有感觉自己拿了书,等于手机在同一时空出现重叠。
这种突发情况,幻觉切换太快,也没有催眠师的及时暗示,靠人脑自行补全,如果没有精神类疾病,大概很难如此自然的无视这种bug。
当然如果有精神疾病,自己也发现不了,精神病在自己的世界都是正常的,林知更不打算在精神病的证否命题上,展开毫无意义的诡辩。
如果没有,更好,有,她现在能做的,也还是顺应自己的臆想,不管结论如何,她要做的事都一样,对结果毫无现实意义的东西,没有展开追逐的必要,追了不过是自己给自己找烦恼,还会迷失方向。
理清部分思路,要不是正在刷牙,林知更很想学着上学期逻辑课老师的招牌动作,用三胖式鼓掌加经典台词“这就是逻辑的伟大胜利”,为自己在他人眼里其实并不精彩的推理,点赞刷长评。
漱去泡沫,林知更又一次回想起游戏里的场景,如果那不是催眠,是两个人共同的梦,还是超现实的游戏,为什么要做的那么真实?
指尖惨留着挥之不去的杀戮感,滑腻黏稠的腐黑血浆,似乎仍在手中慢慢变得扁平,喉咙又是一紧,所幸经过一夜,胃里现在空空荡荡,只干呕了几声没有吐出来。
看着镜子里,自己又被生理泪水激红了的眼眶,林知更忽然明白,电影里那些被抓进去杀人游戏的倒霉鬼,为什么都是那么暴躁神经质。
她现在也想发一通无名脾气,把那些恐惧、委屈都撒出来,但是她不能。
现实永远不是电影,人在有能力反抗之前,只能默默接受,默默忍耐,没有用的脾气,撒出来,伤害的只有在乎你的人,其他的,谁都不会关心,大家都很忙,承受着各种各样的压力,每一天都疲于奔命,不给别人添麻烦,是这个时代的基本礼节。
谜团依然在,但是生活还要继续,谁也不能停在那不走,永远把自己活在阴影里,再难也要找一点开心事。
出门之前,林知更又拿出她的伞伞,她很喜欢这把伞。
华丽,精细,红胸脯的知更鸟更是点睛之笔,不知道是从哪定做的这把伞刀,做伞的一定是个细致用心的匠人。
阳伞撑开,底下就是一片阴影,在八点多的阳光下,和人影一起被拉出斜长的深灰,混进路两边香樟碎影的斑驳。
林知更伞大,孙米米自己撑了会小阳伞,笑眯眯地挤过来,“幺,看在你米妈平日对你的照顾,到你孝敬的时候了。”
“记得给我买橘子,”林知更顺口饶了孙米米一个口头便宜,还把伞往她那边移了移。
她现在心情说不上好,但也没有多差,大概和债多不愁一样,谜和不幸在两天时间里接连砸下,敲钝了她的神经。
“幺,你真是生错了性别,”孙米米看着明显倾斜的伞面,笑道,“你要是个汉子,得多暖男。”
“我明明芥末萌,你从哪看我像汉子的?”林知更笑回,“快,给你个机会,重新说。”
孙米米蹭着伞,小船顺着风向就掉了头,选择性遗忘了这个人一早,独自扛了一大桶矿泉水,轻松爬到四楼又一个人换了水的事,“我们幺是萌妹子,超萌。”
林知更给了她一个算你识相的小眼神,哪怕她是汉子,也不能说,万一越说越糙,她说不定哪天就忘了自己要变成小软萌的人生理想。
图书馆里一反清冷常态,选座席前面早已排了一大串人,林知更不知道其他大学如何,反正喵大学的传统就是这样,平时养老院,考前疯人院。
大学修的漂亮,公园一样,仿欧式的建筑,随手抓一把空气,都能摸到荷尔蒙的浪漫,时间在每一片香樟叶的弧度里停驻,孕养着所有师生的养老情怀。
但是这种散漫,遇到考试周,就像烈日灼灼下的雾气,多少镜花水月的朦胧暧昧,都会随高温蒸腾,露出骨感的现实,逼迫所有不想挂科的孩子,飞跃疯人院,完成对自我的救赎。
期末考赶在夏天,所有人的命都是空调给的,图书馆和几个装了中央空调大教室,在这种时间段就成了兵家必争之地。
常年泡图书馆借小闲书看的林知更,每次都会感叹,这种反差真是对应试教育的最大讽刺,越清冷越火热,越见嘲讽,对教育,对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