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伞(1 / 2)

陆致知道的,也不是全部的迷宫。

据他说,第一批的人都是同时进来的,在四周前的礼拜六傍晚,他们也是一样听见了怪异的马蹄声,再回神时候,就已经到了那间灵堂一样的大厅。

迷宫目前也只探索出一部分规律。

只知道它会在每个周六傍晚,以钟声为号,强制开始或结束一轮游戏,没有任何一个玩家能够避开。

目前出现的怪物,除了那个女人和小怪物还有两种,每一种都有各自的特殊能力。

玩家如果不想被怪物包围,就不能在同一个地方停留超过五分钟。

混乱随喘息一起平复,找回部分理智的林知更敏锐抓住重点,游戏,轮,怪物,是游戏就有通关目的,轮,说明它会中断重开。

现实游戏里的怪物,被击杀会增加经验金钱,那迷宫里怪物的意义又是什么?

这个迷宫到底想要什么,所谓玩家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又为什么会安插她这样一个半路加入的玩家?

“真的不是梦?”林知更嗓子发干,她的大脑还没有恢复,问题都是想到哪问到哪,毫无逻辑内在可言。

“等你再回到这里,就不会有这种无聊的侥幸了,”陆致语气温柔地给她的幻想,残酷一击。

林知更追问,“为什么是我们参加游戏?”

“大概是我们倒霉,就跟恐怖电影的主角一样,悲剧从住宅选址开始,”陆致的类比也许很形象,但一点都不好笑。

“蔷薇公寓?有什么问题吗?”

“不知道。”

话题至此中止,林知更紧跟在陆致身后,沿着看不见底,似乎没有尽头的螺旋阶梯向下。

圆弧的螺旋阶梯,像是中世纪灯塔的回旋楼道,灰石砌的墙,严丝合缝,没留一扇窗,照明全靠挂在墙上的铁帽壁灯,一盏盏昏黄盘旋向下。

空气虽然充足,不至于缺氧,却浸透着潮湿发霉的味道,石砖缝隙里爬满了厚实的苔藓,被暗橘的光照得深绿近黑,像是干在墙上的肥厚血痂。

呼吸间都是腐朽破败的气息,每一步都要小心脚下的青苔湿滑,走在这里就像不小心步入了谁尘封千年的陵墓甬道。

林知更伸手叩了叩水蚀斑驳的墙壁,双眼看向挂在壁上的铁灯,总觉得那些灯很像一颗颗带着礼帽的人头,问话的声音也小小的,似乎怕扰了什么的沉眠,“为什么是游戏,目的呢?”

“我还以为你会先问武器,”陆致停下脚步,看向正在折腾壁灯的某人。

“有用吗?”林知更用被皮质手套包着的手背,碰了碰灯罩,一面从其触感的坚硬光滑,猜测这大概是玻璃材质,一面平静地陈述着事实,“我一来就差点被围殴凉了,且不说我有没有跟这一身中二小黑皮配套的武器,就算有,估计也被你们撸走了,问出来是想让西瓜刀再回我脖子上,嫌命长?”

陆致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竟然直接笑出声,他声音本就是苏苏的温润公子音,这一笑,声音在密闭的螺旋空间里回荡,自带回音效果。

这笑声是好听,若换个现实的地方,声控的林知更一定会说耳朵要怀孕了,但现在,这种被未知谜团塞满空气的压抑下,她只想说要流产了。

陵墓旧址一样的残破楼道,没有尸体,却处处透露着死亡的颓败,明媚的笑缠在不详的谜里,仿若生了妖艳血花的白骨,怪诞,违和,冰冷湿黏地舔着人的耳廓,舐出一身战栗。

这个人可能是疯子,再好看,也不是正常人,林知更心想。

“你很聪明也足够理智,应该可以活到这一轮结束,”陆致在某人故作面瘫的眼神里,收敛了半天,才止住笑,不过脸上依然带着莞尔,像是太阳死亡后,晚霞的血色余韵,“不过,很可惜,我们也没人知道这个游戏要什么,通关条件是什么,甚至连这个迷宫是什么都不知道。”

“别笑了,怪吓人的,”林知更搓了搓胳膊,她不懂这个人怎么还能在这种阴森的地方笑出来,“对了,刀借我。”

林知更从来不觉得自己聪明,她只是个普通人,竭尽全力地活着。

至于能不能在这个从一开始就写满危险的地方,活到所谓的一轮结束,她不清楚,也不操心。

她只需要记得一件事,随便在莫名其妙的地方死掉,不符合她的死亡理论——什么时候死不重要,她不怕死,只怕死不得其所,她只想死在家里,和所爱之人一起,死在自己所爱的地方,除此,其他任何地方都不能。

见人只是盯着她伸出去的手发呆,林知更没来由对这个一张嘴就让她手痒的人,有些不满,“放心,一把刀没有向导值钱。”

陆致笑了笑没说话,把格|斗|刀递给林知更,还上前两步凑到她跟前,看她要做什么,那架势似乎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全。

也不知道是真的相信了眼前这个看起来细瘦纤弱,但其实运动神经很好的怪力女孩,还是留有后手,有恃无恐。

林知更觉得可能两者都有,她的外表一直很有欺骗性,肤色白,骨架小,身板看起来脆得一口气就能吹跑,估计最开始人能轻易放过她,多少也和她人畜无害的外在有关。

至于后手,她更没有怀疑,那一群人都是行走的冷兵器架,陆致能主动过来招惹一个未知的新人,说他没有两把刷子,谁信?

握着格|斗|军|刀,林知更用护手处的起子,娴熟地拆卸壁灯。

“给我五分钟,我找找电线,”林知更把拧出来的螺丝递给陆致,解释道,“看这迷宫是不是喵cube一样,黑科技。”

从灯光的橘黄色泽来看,里面的灯泡,很像是门口小店里面几块钱一只的那种白炽灯。

房屋的物理空间如此混乱,那背后电线又该如何排布,是埋在建筑内部的暗线吗?

如果有明确的线路,是不是可以确定这里地形不会变化,或者有变化也是限于一定规律的范围内?

找到了线路,是不是能顺藤摸瓜,早早地找到离开这个怪物游弋迷宫的路?

在第三次被怪物追杀,边打边退路过客厅模样房间的时候,她就想在没有怪物的时候,翘点东西看。

可惜之后路过的地方,电器不是离出口太远,就是位置太高,不像这里,电灯刚好在触手可及的路边,随时能沿楼梯逃跑,适合短暂停留研究。

最后一颗螺丝被旋下,林知更拉出壁灯,然后,她和陆致都愣了。

壁灯铁支架和墙壁相连的地方,根本不是电线,而是一段很难用言语形容的东西,像是壁灯原本和灰砖墙壁长在一起,现在灯被摘离,二者之间可延展的粘膜被人为拉出一截凸起,泛着无机感白光的液体,在透明的胶质表皮下流走。

连在灯上的管子,还会有节律的蠕动,加速液体涌入手里的灯,这种怪异组合,莫名让人想到血管和器官。

林知更吞了口口水,从一开始就保持高速跳动的心脏,更加揪紧,她感觉手里连着白色管子的铁帽壁灯,看起来更像人头,像挂了一截维生营养管的活着的头颅。

“这个迷宫不会是活的吧?”抿了抿唇,她面色有几分难堪地开口。

被这个形容寒到,再看青灰色石质台阶时,她总担心这东西会不会忽然变成肌体组织那般的柔软,将人脚陷入其中。

小脸上刚恢复的一点血色,再度消失,变回纸一样的苍白,脆弱得透明。

“活着不可能,”陆致摇了摇头,否定,“非科学的超自然有可能,没有生物的肌体,能够经得起随时结构重拍。”

“我们……”

“别动,”林知更急促开口,打断对方的话,左手拎着铁支架,右手变换了握刀姿势,用力将匕首向陆致太阳穴位置投过去。

匕首擦着青年的发丝飞过去,锋利的刃,甚至划断他的一缕头发,映着灯光落下两线茶橘,这么近的距离,青年不但没有躲,甚至连唇角的弧度都没有变。

“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