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有了瑞阳王的灵药,我恢复得极好。再加上哥哥们送来的那些让我当饭吃的名贵药材,不但没落下病根,反而比之前还要神采几分。
爹爹原打算待战哥哥回来后再去瑞阳王别院拜谢的,却不想,那瑞阳王却抢先一步,明晃晃地以“探病”的名义进了府。
这或许是我第一次以单家二小姐的身份得见侯府贵客。得了信后,兰若姑姑并着良辰、美景将我按坐在了铜镜前,梳头、妆点,试衣,折腾一番下来,倒让我甚满意。细细地打量起铜镜里的自己,素素雅雅的鹅黄裙,峨眉淡扫,双瞳剪水,一支梅花玉簪绽于发间,身后长发也被同样的玉夹拢住,清爽且干净。
兰若姑姑从镜中对上我的目光,隐隐地泪眼朦胧,激动地不断颤抖,“姑姑等了这么久,终于……小姐,是兰若一生见过的最美的女子。”
我转身抱住她,内心的感激却不足以用言语表达。她像母亲一般照顾我的衣食起居,陪我读书识字,养我女子仪范,任我顽皮胡闹。她能教给我的尽数相授,她不能教给我的,也会想尽办法找来最好的老师。她于我而言,早已同娘亲一样重要。
“姑姑总想着,小姐双绝才貌总有一天会被世人所知,任谁也极不上。”
我对着兰若姑姑羞羞脸,心里却并不认同,“姑姑,那些沽名钓誉的事情还是留给别的闺阁佳人吧,阿蘅只想寻一位良人,策马山河,对酒当歌。”
我想,这个愿望应该不难实现。因为良人已有,只等春风。兰若姑姑只是抚着我的头,眼里水气隐隐而现。
老老实实系上面纱,泛舟而去。这面纱终不是原来的那方,那抹紫色早已在那个夜晚荡漾在湖水里,一去不返。
进入正厅时,我颔首敛眉,处处端庄,决计不能被人耻笑爹爹的家教。
阿姐牵过我的手来到爹爹身旁,那双葱白柔软的手给了我莫大的鼓励。
“王爷,老夫携小女云翳叩拜赠药救命之恩。”说着便带着我们兄妹跪了下去。
瑞阳王很快扶起了爹爹,并赦大家起身,一派大方,“举手之劳而已,更何况定国候于东阙有功,相信父皇在此亦会如此。”
转眼间,瑞阳王已走至我身前,他身材很是魁梧,一个侧身便已将正午直射在我身上的阳光挡去了大半。“这位便是侯爷藏了多年的二小姐?”
藏?这个字说好了是调侃,说不好便是欺瞒。未等爹爹回复,我已微微曲膝盈盈一拜,很是恭敬,“回王爷,臣女自生能语会动,岂能藏得住?不过是面容粗鄙,体弱单薄,深居静养。既无人问起,家父又怎能常挂于口?”
话音落地,我缓缓抬头,看到的是瑞阳王极度惊讶的脸,一张好看的脸。如果说战哥哥好看得过于清冷,那这张脸就是好看得过于热络。虽俊美却透着痞坏。且皇家哪里会有太差的容貌。只是这面容……似曾相识,处处透着熟悉。
瑞阳王被我堵得没话说,也不再过多纠缠。却不想这人还有后招,十足的奸诈。“侯爷,上次本王还未赏尽贵府的梅林,便因二小姐突发意外而……不知今日本王可有幸再游梅林?二小姐愿不愿意做本王的向导,以报赠药之情?”
小人,瑞阳王,皇六子东溯,小人!
我也只能在心底诽谤他解气。结果,在爹爹担忧,大哥心疼,小哥生气,阿姐无奈的诸多眼神中,我硬着头皮跟在东溯身后进了梅林。
“贵府梅花的确名不虚传!”
“过奖。”
“二小姐为何带着面纱?”
“太丑。”
“二小姐不愿陪本王赏梅?”
“不敢。”
“二小姐的琵琶弹得甚好?”
“过奖……”本是真心感念救命之恩,可这王爷明明话里有话,还甚是无礼。我虽然很少出府,不懂人情世故,但也懂的人善被人欺的道理。只要不说错话,便不会给爹爹惹上麻烦。于是,两字两字,就是给这黄家贵胄点颜色瞧瞧。不想,对得我心花怒放的当口,却让我突然心惊肉跳起来。
琵琶?眼前之人怎会知道我擅琵琶?再次细细地打量他,眉如刀刻,眼眸魅惑,朱唇勾笑,虽不似那古玉苍鹰之主那般佛若谪仙且傲视天地,却也是丰神俊朗……
想到此,心下更慌。那人与瑞阳王又是什么关系?“你是……”
东溯邪邪一笑,倒像极了市井街巷的登徒子,“我是谁不重要,可他为了救你此刻还躺在床榻之上,你说重不重要?”
我尽量让自己镇静下来,话已说开,还有何惧?而且夜谈闺阁的是那个人,就算是皇亲国戚也得讲理。“那王爷的人夜探侯府,误闯闺阁,害得小女落水,又如何解释?”
本以为他会雷霆震怒,却不想他涨红着俊脸,气得直挠头,活脱一个小孩子,“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女子!本王不管,你必须去看看他!他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王爷,我是平生第一次见。如此撒泼打诨的王爷,不如不见。“那他有没有说本小姐也救了他一命?”
“嘎嘣”一声,梅枝生生被折断了一截。东溯,我跟你没完。他折的可是爹爹最爱的“金钱绿萼”。
想是看我眼里也要冒火,他把断枝塞进我手里,突然神情严肃起来,“你还欠他一命!赠你的灵药只有一方,他却偏要让我给你送去。你可知,他的安危有多重要?”
心跳突然便快了起来。他竟……萍水相逢,不免生出一丝愧疚,“他如今可好?”
听我如此问,东溯忽然咧嘴笑了,开心得像个孩子,“可见你还是关心他的,走,这就随我看他去!”
说着,他拉住我的袖口就走。我算是明白了一个道理,外面的传言信不得,英俊不假,哪里有“皇六子,言念君子,温其如玉”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