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祭者(四)(1 / 2)

4.

夏灼把猫抱进屋里的时候,花莱起身去了厨房,她眼睛几乎看不见,但行动丝毫不受阻,步伐缓慢但坚定。若仔细去看,甚则能看出些从容的气度。

只是今天略略显得沉重和安静。

猫伏卧在夏灼的腿上,用下巴讨好似地蹭着她,忽然口吐人言道:“大人在担心什么?”

“花莱。”夏灼半垂双目,怔怔出神,她的神情显得古怪,似乎是在忧虑,但更多的是空茫,一种什么都关心,但什么都不关心的空茫。

她一下一下抚着猫的脑袋,猫眯着眼,发出轻微的咕噜声,然后忽然从喉咙里发出一丝轻笑,“大人抚养花莱长大,然后目睹她死去,已经六个轮回了罢。七为圆满之数,成败也不过是这一次了。”它是故意的,刻意的太过明显了。花莱掌管江县的生死,已经六个轮回了,每一个死神都曾满身孽业,如果不能圆满,那么等待她的将是无休止的赎罪之路。

花莱已经等不了了。

“是巧合吗?”但夏灼并没有理会它的小心思。

“大人心里有数。”它讪讪的,和夏灼讲话总会这样无趣,她从来没有真正在乎什么,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她是完完全全的旁观者。

所以更多时候,它真的觉得她就是神。

尽管神这种东西,谁也不能说出来究竟是什么。

午时的阳光刺破云层探出了头,天光顿亮,玻璃门被人从外面推开的时候,阳光正好切到夏灼的鼻梁正中。

她一半身子隐在黑暗里,一半被光映得明亮,仿佛一副色彩对比鲜明的古老油画。诡谲而神秘。她身上总有一种让人无法忽略但又不敢窥探的气息。

风铃应声而动。

夏灼抬头说了句,“你好!”

来人是个男生,桀骜不驯的一张脸,校服之外又套着一件黑色的外套,外套上布满铆钉和奇怪的带子。他目光精准地锁在夏灼身上,但又有细微的躲闪,眉毛纠结地拧成一团。

然后径直走向了柜台,敲了下桌子,眉毛越发皱起来,压低声音说:“你到底是什么人?”他那目光是显而易见的飘忽,一个不害怕警察的人,他不一定不怕鬼。

他害怕夏灼。

——所有神秘的、古怪的、藏在黑暗里的、琢磨不透的,都是鬼。

夏灼倏忽笑了。

我是什么人?她有时候也会问自己,花莱说她是神,神不老不死,永生不灭。

但神也应该是与天地同生同灭,亦或是超越天地的存在,神天生就是神。它早于一切存在。但她记得自己是从胎儿慢慢长大的,当她还在母亲子宫里她就有了知觉,像造物主在创造人类,她看见自己缓缓形成的心脏,听见心脏发出第一声的跳动,她看见自己伸展出的手脚,看见自己的五官逐渐清晰,她甚至听见自己在分娩后的第一声啼哭,她感受到母亲亲吻她额头的温度。

她的灵魂游离在高空,看见一切的发生,她的意识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她会饿,会想吃东西,她喜欢甜甜脆脆的东西,喜欢香瓜和梨,喜欢食物从口腔里进入后经过味蕾到达胃里的感觉,她会困,想要睡觉,太阳好的时候会想去外面晒一晒。

每当这个时候,都提醒她只是一个普通……不,特殊的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