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起铅笔,在一旁的白纸上照着工作台上的大卫石膏像,重新画了一副大卫的头像。
过了二十分钟,陈平搁下笔,转头望向赵云,带着探求之色,他也很好奇,很想看看自已这个未来的入室弟子到底能走到哪一步,他的天赋究竟能达到什么高度。
盯着赵云重新拿起了笔,陈平的心底生出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触,觉得眼前的半大孩子或许很有可能会走到一个自已都难以企及的高度,却又一想,也许是自已看错了,哪有可能随处可见这样的天才人物,你以为天才是满天街小贩到处兜售的蝙蝠衫喇叭裤么?随便抓一件就是天才,开玩笑!
赵云走到近前,又仔细瞅了一会儿画板上满头小卷毛的英俊男子,便从旁边的置物架上取过一张白纸重新在画板上夹好,操起铅笔,模仿着陈平方才的笔法,一板一眼地画了起来。
陈平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眼盯着赵云那支不断舞动的铅笔,心儿跟着那一道一道的线条而上下起伏,跳跃波动。
他万万没有料到,就在自已的面前,这粗壮如牛的孩子完成了一次华丽的转身。他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飞快成长起来。
开始时那拿笔的姿势,的的叫人发噱,叫人嗤之以鼻,那生硬的笔法画技简直让他们这些画坛前辈不忍卒视,太他奶奶的入门级了。
没想到转眼之间,是半个小时,还是二十分钟,记不太清啦,总之就那么一盏热茶的功夫,当陈云示范了一些绘画技巧后,赵云第二次拿起铅笔,虎躯那么一振,宛如画坛精灵拉斐尔附体,画技陡地蹿升起来,画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成长起来,实在出人意表。那分突然而至的丕变令人瞠目结舌,哑口无言。
不知什么时候,陈岫岩悄无声息地走到了陈平的旁边。他用手指不住地摩挲着下颌,喃喃自语,说着别人无法理解的语言。他和陈平一样,也是无法相信自已的眼睛,这两幅画作均是出自自已的小舅子之手么?不对吧,这也太令人震惊了!
他盯着聚精会神作画的小舅子,脸上现出异常吃惊的神色,这个自画像是他画的么?这个大卫是他画的么?他的心底是给出了否定的答案,可事实摆上眼前,面前的这两幅画作是他亲眼所见,他眼睁睁地看着赵云完成了这两幅作品,再不相信都不行了,一时间,思想与现实的错位让他都感到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了。
陈岫岩不知如何是好了,同样一边的陈平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则是一脸的大惊失色,那分淡定早就飞到爪哇国去了。
半个小时后,赵云画出的第二张素描基本成型,结果仿得竟与陈平一模一样,别无二致。虽然画作中还有这样那样的一些问题,但陈平不得不承让,面前年青人的绘画天赋异常惊艳。
天才,不外如是!
事后陈平对陈岫岩感叹道:“岩子,你家小舅子天生是吃艺术饭的,实在可惜了,这么优秀的绘画天才,如果当初我们发现的早,努力栽培,将来的发展真的很难说的。他倘若不惹事生非,老实实地上学,基础课大致过的去,几年后报考个艺术类院校,未来之路定然也是不可限量,诶,这么好的苗子,真是可惜了,可惜了!”
陈平连说了三个可惜,足见他对赵云这孩子的赏识和痛惜。
陈平是艺术院校培养出的美术工作者,他的眼光也只能局限于美术院校体制内的通道,而赵云不能上学,便自动堵死了这条上升的空间,他对赵云这孩子拥有如此才华却终将埋没,深表惋惜。
陈岫岩将此事告诉未来的老丈人,赵大爷一听说,希望自家去找找门路,给小儿子送去学画,找一个专业的名师去学画。
老人家一脸的嗤之以鼻,大不以为然,随口道:“学那个玩意能做啥,有啥用,没等挣到钱,先就饿死了。他能保证我家二宝终有学成之日,将来一定会名满天下吗,那些都是痴人说梦,我们赵家的男儿不学那些没用的东西!”
言下之意,老爷子压根瞧不起学美术的艺术工作者。
确实,老爷子从来没有正眼瞅过那些舞蹈、美术、体育出来的人,在他的心中,那些终究不是正经出身,关键是进入这些行业的人赌性太强,都想成为画家、舞蹈家、世界冠军,可功成名就的究竟能有几人呢?世界上有几个张大千?有几个科马内奇?有几个迈克·杰克逊?
这些行业的淘汰率太高了,一千个苗子,长大成才的也不过是一两个,剩下的都成了炮灰,他的二宝伤不起。现在他的老眼还不花,可不能将自已的儿子往火坑里推。
陈岫岩本想再劝两句,事关小舅子的未来,小舅子的天赋如此之好,浪费掉太可惜了。但见赵大爷满脸的倔强和不屑一顾,便将冲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面对这位老人家,不是谁都有勇气在他面前据理力争、折冲尊俎的。
此事最终便不了了之。
当然陈平也没有食言,爽快地答应了陈岫岩的请求,没事的时候,便点拨一下赵云。
赵云的脑袋在学校里学习像个榆木疙瘩一样,死活都不开窍,然而在绘画一道,却宛如受到神灵眷顾一般,脑筋出奇的灵光,学什么是什么,一点就透,有时候无需陈平多言,一个眼神,一个动作,赵云便能领会其中深意,将画作更好的表现出来。没想到能够收到如此省心的徒弟,陈平大为高兴,经常在好友陈岫岩面前夸赞赵云的优秀。
陈平的绘画技艺距离名家国手,那还是相当遥远,要不跑到电视机厂来当宣传干事呢。他肚子里的货都一古脑地传授给了赵云,该教的也都教了,厂里许多的宣传画便常让赵云代笔去画,当然报酬低微,但赵云却乐此不疲。
赵云根本不在乎钱多钱少,自从学习绘画以后,他便找到了一个最好的玩具,在绘画上,他有使不完的劲头儿,只要让他在白纸上在黑板上痛快的画,肆意的玩,他就发自内心的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