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清寂，映着疏阔的枝条将窗牖划分成不规则的形状，夜已深了但琉璃阁内依旧烛火通明，顾九盈倚在软榻上，似在等什么人，垂眸盘弄着腕上的七彩萤石编绳，默了片刻摘下放到一边。
她就是被关在这笼中鸟，这绳子就是拴鸟的绳，现下解开了，只等一个机会就能有重回天空。
而这个机会就在眼前。
“砰”的一声，门扉大开。
顾九盈嘴角勾起一抹笑，她等的人终于来了，撩眼看去，就见裴言澈面色不虞地从门上进来，他一身绯色常服，跨步进来时衣摆蹁跹，琉璃灯光下，幽暗的面容一瞬间有了光彩，可紧绷的嘴角依旧能透出他不甚开心。
“皇上来了。”顾九盈笑望着他，皎洁的笑意在烛光映衬下越发璀璨。
裴言澈一看她这幅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张口就问：“你一早就知道国库空虚？”
顾九盈一脸无辜，诧异道：“皇上这是什么意思？国库可是您的钱袋子，我一个外人，怎么会知道它空不空虚。”
她哂笑着上下打量裴言澈一眼，话音一转：“不过我倒是知道皇上非常寂寞。否则也不会回回挑三更半夜来探望。”
裴言澈被她这副模样气得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
他登基时间短，一直忙于肃清余孽，国库的事全都交由朝臣料理，从前也曾猜想过国库内存银并不富裕，不过户部由宋肖文一直把持着，他是甘隆的人，本就一直反对推行新政。
因此他卖惨哭穷，裴言澈并没有当回事，可直到方才新任户部侍郎韦言松觐见，将清算的户部账目清算呈上来，他才知道国库都不能用“不富裕”来形容，只能说是穷的老鼠进去都要饿死全族，真真正正的一穷二白。
要想充盈国库起码也得等上三五年，可他急于推行新政，革除漏弊，哪能等得了那么久。
韦言松建议，许以皇商之名，向萧家筹钱。
萧家京中氏族只是空有其名，这些年氏族内部竞相谋利，各怀心思，就算是有些钱也不足以支撑国用，唯一能够借到钱的就是从萧桓那里，只有他手握矿脉，又掌药行，这两项都是一本万利的生意。
想向萧桓筹钱，就必须要同意他回京，一旦他回京，又有了皇商的名号，萧家下一任大掌柜非他莫属，萧柔就插不上手。
萧桓向来与顾九盈交好，这件事想都不用想必是有她在后面推波助澜，裴言澈又气又恼，当初李从瑛在裴言泽手下做内应，为他攻进京城夺回帝位立下汗马功劳。
这么大的功劳，他要是想留在京中，必定前景无限，可他等自己称帝后上的第一道折子就是返回江州与家人团聚。
彼时还对不慕高官厚禄的淡泊心性深表佩服，而今看来他怕是一早将国库的事儿透露给顾九盈，为了避免搅进这乱局中，所以才返回江州。
自始至终，自己就是被她算计在鼓掌之中的一个棋子，看似掌控大局，可背后总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推着他。